舊衣

    這幾年都沒有刻意買新衣過春節，家裡能替換的衣服還有，實在沒必要給自己下難題。挑選衣服既講求興致，又依賴緣份，本應就是件不能強求的事，耳根太硬，最終受累的還是自己；想想以往的除夕，在街上來回走好幾公里，花半天時間只為勉強湊齊一套新衣。任務完成了，然後呢？

    房間就只有這麼大，衣櫃就只有這麼寬，不除舊，就無法迎新。為了給慾望騰出空間，剛收拾好的地方看着仍覺得亂，整齊疊好的舊衣似乎統統都不合身。肩線不合，板型不對，布料的色準還有些許偏差。有些地方的裝飾多了，顯得累贅；有些地方缺個口袋，欠份包容。舊衣能改，但說要去改的人，遲遲沒有行動。

    扔了可惜，可繼續留着也同樣浪費。衣服不改，身材不變，站在鏡子前再如何穿搭也都是徒勞，既勉強了衣服，又委屈了自己，最合身的還遠在未來沒有縫製完成，而此刻穿在身上的，也不過是件用來遮羞的道具。衣櫃滿了，新衣來了，縱有萬般不捨，也照樣要將舊衣打包送走，往後若要再說懷念，也未免太過偽善。

    說的還是衣服。最合身的仍在你暫時到不了的未來，而最愛的已成了不合身的舊衣，留在了你剛剛離開的過去。要是回憶只讓人泄氣，那麼忘掉其實也無妨，許多人都不缺回憶，正如許多人也不缺衣服，大家缺的或許都是空間。衣櫃就只有這麼大，心就只有這麼寬，實在容不下所有；空間有限，沒有本事把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沒必要，因此抉擇過後還留存下來的才會是珍寶。母親在她的衣櫃裡放着懷孕時穿過的連衣裙，而我還留着最後探望外婆時被她稱讚過的T恤。不除舊，就無法迎新，但如果有舊衣真的讓你不捨，那就好好留着，把無謂的慾望除掉。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