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族

    他說，不知為甚麼，從小讀的書就是比實際年齡超過太多，到幾年後才重拾青春的樣子。

    我看着他，一時錯覺自己說着一模一樣的話，只是變成了男生。然後，記憶中那個自以為過度早熟的孩子破口而出：因為冇錢啊！

    讀太超齡的書，去想太超齡的事物，討論與年齡完全不符的艱澀問題，這種特質同樣困擾年輕時的我，讓別人隱隱地嗅出那種“異類”的氣味。長大了才醒覺啊！這既沒甚麼好羞愧，也沒甚麼好自豪的，我們從前那個樣子，只代表了一件事——就是曾經沉浸在甚麼環境之中。

    那個環境總是有幾面老舊的書櫃，書架上裝滿了已經舊得脫線、書頁貼滿膠紙、翻開總有幾粒書蟲在爬的書籍。這種圖書館，有簡陋的風扇，有嚴肅至近乎惡的圖書管理員，有互傳零食但老老實實在做作業的同學，而能讓你依靠着的兩三面書牆，號稱幾千到上萬的藏書，就只有那麼一兩個書架，有與你年齡真正相稱的、居然有經費印一兩張插畫的書。

    我忍不住問他，學生時期酺哪家圖書館？他答，青洲圖書館。

    有限的空間，有限的藏書，和向階級上流動的目標，得到的結果當然是主攻某些大類的書籍，閒雜書少，經典文學名著想必策略性的最多。那麼當時讀着的東西完全超齡，是很自然的結果，因為真正的主因，是我們都只有比這些更有限的零用錢，零成本而靠譜的酺點，就只有圖書館。

    日本的精品文具沒有、追星的閃卡和唱片沒有、流行傘仔書包沒有、最平民版的帆布波鞋也沒有，還有時裝雜誌、美容、髮型、流行彩妝……凡此種種，在學生時期，追流行、緊貼時代，背後支撐的其實是家庭可供的消費資本。想到這些，我居然為自己感到鬆一口氣。即使古怪也情有可原，非戰之罪。

    現在圖書館的世界廣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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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