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動東西方歷史的香料之路（十五）

    停寫一個多月的稿件，筆者的腳步並沒有因此閒下來。為了搜集香料之路更多的歷史材料，乘着暑假前往兩個無論環境和地理位置截然不同的地方，首先是印尼摩鹿加群島（圖一），然後是中國新疆天山地區及帕米爾高原地帶（圖二）。

    探索印尼香料群島

    七月中旬飛往中世紀歐洲列強爭奪不休的熱門地點，摩鹿加群島也稱為“香料群島”。在當地上山下海，渡過深海穿梭於群島之間，進入熱帶雨林找尋優質的香料，尋覓葡人與荷蘭人留下的各種遺跡及炮台。然後在安汶市國家圖書館和檔案室找尋香料歷史的文獻資料。更感意外是，在安汶主教府的小檔案室內（圖三），竟然藏着不少古舊的文獻。管理人員告訴筆者，文獻中還包括西班牙傳教士方濟各沙勿略的筆跡，乃沙勿略於一五四六年在群島傳教時的遺物。

    方濟各沙勿略相信澳門居民不會陌生，原因澳門和路環各有一個以方濟各命名的教堂及堂區（圖四、五）。然而，有關方濟各更為人熟悉的事跡，卻是一五五二年原計劃進入中國，但不成功及被逼逗留在廣東台山市上川島，後來患上瘧疾病逝於島上（圖六）。

    殖民時期的“葡人村”

    從香料群島回到雅加達，“圖古村”（Kampung Tugu）或稱“葡人村”的數位負責人，翌日邀請筆者到他們家品嘗美食，期間大家談論起葡人村的形成及來歷，由此可以了解該村落的出現與“地理大發現”有莫大的關係（圖七）。

    數年前筆者曾於本報及葡文報紙介紹葡人村，但這次對話，更確實了葡人村屬於中世紀的“產物”。他們的祖先是“馬爾迪克人”（Mardijkers），意即“自由人”，這個字後來在印尼文發展為“獨立”（Merdeka）的意思。

    馬爾迪克人是一個混合了數種血統的民族，既是非洲、印度、斯里蘭卡、菲律賓和馬六甲等的奴隸或契約勞工，有一部分也混合歐洲血統。兩位葡人村領導人Sopaheluwakan Johan和Sylvia S.S. Coruar闡述，一些混合歐洲血統的馬爾迪克人，其血緣包括葡人、西班牙，還有荷蘭和德國等，據說如今可以從他們的姓氏查明其祖籍。

    荷葡西英逐鹿印尼

    十五至十七世紀時期，葡人、西班牙人、英國人和荷蘭人為了爭奪香料和黃金，從歐洲遠道而來，部分船員除了與所經之地的婦女結婚，也與馬爾迪克婦女通婚，而他們的後代又與香料群島中的安汶或班達群島婦女結婚，令這個族群的血統更為複雜。一六四○至一六四一年，荷蘭人在葡萄牙人手上奪取佔領土地後，憑着荷蘭東印度公司不斷在馬來半島和印尼群島擴展及鞏固實力，直到一八二六年全面控制印尼。

    荷蘭統治者為了排擠葡人、西班牙人和英國人，自一六六一年開始把這些歐洲人與各地“馬爾迪克人”，逐步集中及遣送到“巴達維亞”一個較荒僻的村落（注一），也就是在今天位於雅加達西北部，Tanjung Priok海港附近的“圖古”葡人村現址。另一方面，荷蘭統治者對這些混血族群答應，如果要獲得自由及解放，他們必須放棄葡萄牙身份，將名字改為荷蘭文。另一個條件必須信奉新教，也就是現稱的“基督教”。

    雖然如此，一九四九年十月荷蘭人失去印尼的殖民統治權後，圖古人為了追本溯源，不少回復葡文姓氏，因此人們可以根據這些姓氏知道他們的血源。據說目前有八個姓氏為葡人後代，其中Quiko已證實為正宗的葡萄牙後裔，當然這種推測還需進一步考證。然而，“葡人村”的文化、飲食及習俗仍有不少大航海時期留下的影子和故事，在此留待本文涉及香料之路中的東南亞歷史再更深入談論。

    尋新疆古絲路歷史

    從印尼回到澳門，稍作休息又馬不停蹄踏上另一個完全不同境界的旅程，前往古代陸上絲路必經的新疆天山山脈及帕米爾高原。從北疆穿越天山到南疆，探索古商旅，唐玄奘走過的路途，在這條古絲路中尋覓香料貿易的歷史。

    從每天乘車至少三至四百公里的路程中，司機每一站停泊休息時，筆者乘機下車環顧周邊環境，彷彿聞到往昔駱駝商隊的氣息。當汽車飛馳在公路上，眼中出現各種極具特色的景象，不禁令人遐想《西遊記》中玄奘四師徒如何排除萬難走過眼前的道路。如今，綿延不絕的高速公路伸展在這條貫通中西方的古道上，可以目睹不少中國、巴基斯坦或哈薩克斯坦等國家的大型貨車忙碌地奔跑在公路上，彷彿在古絲路注入新的生命，新的景象。

    整個旅程的最後一站才是至為重要。汽車在喀喇崑崙公路（中巴國際公路）奔跑時，接近南疆阿克蘇地區的拜城縣，筆者提出要參觀東漢時期，西域龜茲國領地的“克孜爾石窟”（圖八）。司機為之愕然，表示當地人也罕知這個地方，而他也是第一次前往該“旅遊點”。龜茲是古絲路其中一個重鎮，然而這個古國的文化在歷史的風雨中幾乎消失殆盡（注二）。唯獨克孜爾石窟的存在，揭示新疆邊緣地區的歷史及文化資料，也是研究佛教文化與西域文化傳入中國的寶貴歷史資料。

    印尼香料群島、新疆之旅能夠獲得一些有關香料歷史的資料，確實難能可貴。尤其在群島搜尋到相關的外文資料，值得在本文介紹及深入探討。

    注：

    一、“巴達維亞”為荷蘭殖民時期印尼雅加達的名稱。

    二、龜茲，公元二世紀至八六四年，為新疆段塔克拉瑪干沙漠北道的重鎮，全國信仰佛教，更是古絲路“十字路口”。

    文、圖：陳力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