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榮不愧是九里安西王

    我跟王志榮有一個樂此不疲的話題。事發在二○一六年秋天，我到華盛頓演講，同行者還有作家賀婉青、蔣序龍夫妻。大夥兒聊得起勁時，我帶去的酒已經飲乾，王志榮不允氣氛中斷，大聲說他還有高粱。第一次翻箱倒櫃沒有找到，再一次倒櫃翻箱終於找出存放多年的老酒。當天，沒有人不醉，後來在各種場合王志榮再提了好幾回，我也樂得回到他的小豪宅，地下一樓、地上兩樓，庭院外樹海似海，春天花開勝胭脂，冬天酷雪迷路。

    王志榮鼓浪嶼人，我把他當同鄉看，因為他妻子是金門人，岳父雖是外省籍，但在金門懸壺濟世，當然與金門淵源深刻。二○一五年夏天，我參加洪玉芬於金門舉辦的新書發表會，認識王志榮夫妻，他倆為了趕飛機提早離席，沒料到一年後化身主人，好酒好菜招待。

    關於那一晚，志榮不僅說還寫了出來，〈陳年金酒會鈞堯〉，發表《金門日報》。其實，關於那瓶陳高我心中也有曲折。志榮搜出高粱後，我低頭看年份，足有三十年啊，不知道這瓶酒怎麼越洋過海到了華盛頓？我好意思開來喝嗎？賓客們都沉默了，這時的志榮猶豫了三秒後說：“開了……”這時我們都沒惺惺作態，歡呼舉杯敬主人夫妻。這極可能是整個美東、最陳的一瓶金門高粱。

    美東旅，作作家客韓秀家，並蒙親自下廚款待，當天怎麼去的、吃食甚麼，怎麼在韓秀的引導下，細細欣賞精緻的收藏，我不善記及疏漏的，志榮寫就〈作家韓秀上菜〉。他的觀察不單記錄飲食，兼敘韓秀的見聞，飲食為引，我們去的地方處處圓滿。

    我在諸多傳媒讀志榮作品，他寫老朋友尼克，逛車房拍賣、帶槍到山裡打靶等；談乒乓球風行美國，球技之餘，提及與同事、朋友交誼；寫秋天公路上受傷的一隻鹿，描繪美國中西部、把鹿帶回家引發的後續，表現對萬物的惻隱。志榮寫這些篇章時，都有一個特色：把自己隱身幕後，讓所看、所聞躍然紙面。

    王志榮寫散文，多數在讓一事一物透過“我”看，找到最大的張力跟省思。志榮很客氣了，深知他一個人看是不夠的，故而事件演出、呈現過程，對於一個人的內在外在、一件事的觸發跟完整，有了更大的包容，使得他的散文具備報道的立體感、故事的趣味性，讀者透過文字介入時，容易找到更多的解讀。這些彙整成他的第一部散文集《走過零下四十度》。

    二○一八年秋天，我再度應邀赴美，於賭城與洛杉磯演講，王志榮是作家協會器重的要員，擔任引言人。他做了充分準備，開場堅實而精彩。期間，到訪某峽谷公園，氣候炎熱，風勢非常大，作家們多數溫室植物般，不敢跑太遠，王志榮非常果決地多走了一段崎嶇山路，回頭時我問他：“剛剛做甚麼去啊？”

    他說，去拍峽谷公園的斷層地形。好多人不耐炎熱回遊覽車休息時，王志榮還流連車外景觀，多走一兩段路、多看一兩眼、多拍幾張照片……，這也是志榮的散文風景。

    王志榮的本業不是寫作，擔任華盛頓政府高級技術人員，詳細內容不便打探，但一個月僅需要進單位幾天，顯見技術與位階都高。他每年攜妻子回台，都不忘踏訪金門，身在美東，心常在太平洋這頭，至於文字深情處，則滿滿人間。

    王志榮讓我羨慕的不僅有好工作、好太太，而且他有一個好筆名“九里安西王”，從他的英文名字“Julian Wang”直譯過來。他以本名闖蕩文壇多年，知道者不多，改為“九里安西王”後竟名聞遐邇。也因為這個名字太威、太霸、太棒了，所以我存着忌妒之情，到了結尾才來說哪。

    吳鈞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