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阿莎百草製藥濟眾生

    和阿莎識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她是我的讀者，我是她的病人，介紹我們認識的是彼此的好友凌稜。四年前的五月，阿莎離世。她是生命中給我最大影響的其中一人。

    相交四十年，我一直是她的樹洞，靜心聆聽她的心聲，只聽不問。有一年讀到John Grisham的一個書名如今已忘，但情節記得清晰的故事：一名痛恨家人的癌末億萬富豪，把所有財產留給一個失聯的私生女，從自己的商業大廈頂樓一躍而下。律師帶着遺囑追尋受益人下落，一直追到巴西亞馬遜一個密林小鎮。原來富豪私生女醫學院畢業後不久當上修女，去了深山野林為土著治病。律師深入密林後幾乎病死，修女救了他，拒絕接受遺產，也拒絕律師的愛情，把遺產全捐慈善。翌年律師再訪叢林尋找伊人，驚覺芳蹤已杳：她已在一場大流行病中為治病救人而殉道。

    讀着這讓人不停流淚的故事，我聯想起阿莎，一個在美國醫學院畢業隻身前往北京學中醫的混血兒：西方醫學總是這樣那樣的“癒後不良”，驅使她前往東方尋找答案。憑着無比的堅毅與天份，她成為最後一位太醫老師的衣缽傳人。命運又將她流放到澳門。

    有一年，她告訴我，處理父親遺產的律師團隊，由美來澳要她簽繼承文件，她大筆一揮放棄了。那時的阿莎已由行醫轉戰製藥，全心投入到藥研上。由醫生變身藥廠東主，證實是一條不歸路。她研發的產品遠銷海外，澤及無數人。“濠江福地建海倫 · 百草製藥濟衆生”是她建藥廠的宗旨，她拒絕了摩根士丹利的四千萬美元風險投資：海倫不是牟利機構，不會上市。藥廠只能握在中國人手裡，中藥知識產權不能賣給外人。最終，她一根蠟燭多頭燒，倒在工作桌上……

    阿莎走後，我奔走一年，試圖與她的夥伴田教授挽救藥廠而不果。如今懷中揣着她的遺作《情緣 · 情牽 · 情醉》上京，只願她的心跡長存中國。

    （上京 · 二）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