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大院人物誌

    當時我心裏十分恐懼，既害怕他流血而死，也害怕回家後遭父親的一頓毒打。我的經驗是，但凡我在外面惹點事，父親都會不問青紅皂白痛打我一頓。但這次沒有，我在外邊捱到天黑後回到家，做好了捱打的準備，父親卻只是告誡我幾句以後不准再跟人打架之類的話，沒有動手。這令我大感意外。後來從母親嘴裏得知，小夥伴的母親看到兒子被我打得頭破血流，馬上跑到我家，衝我父母罵了半天，“斷子絕孫”之類，話都很難聽。小夥伴成家後，生了個兒子，造了新屋，據說還攢了些錢，眼看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不幸的事情發生了：他得了絕症，治療需要大筆費用。可能是為了給妻兒留下一點錢生活，他拒絕去醫院治療，毅然決然從自家樓梯上往下跳，把自己給活活摔死了！

    大院裏最富有傳奇色彩的是入贅鄰村寡婦家的那位叔叔，因為名叫得谷（他哥哥名叫得麥），我們給他取了個“德國人”的諧音綽號。年輕時一次跟他哥哥拉大鋸，他哥哥捉弄他，突然將大鋸用力推送，把在下方的他撞了個仰面朝天。他一怒之下，跑去當兵了。先是國民黨兵，不久轉為共產黨新四軍。

    有一天行軍途中，躺在蠶豆地裏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時，遭到日軍飛機的轟炸。他被嚇得不輕，又當了逃兵，跑回家裏。我小時候，他就是個孤寡老人，下巴像老太太腳後跟的形象，令人一見難忘。可能是當過幾天新四軍，受到政府的照顧，被定為五保戶，不需要參加生產隊的勞動。一個底層房間、廚房兼臥室。一張床，床底下放着一把夜壺；用缸灶做飯，經常弄得滿屋濃煙，辣眼嗆嗓。

    （七之五）

    （作者說明：文小節多，導致遺漏：七四一躍到七六，七五在篋意難平。今天補上七之五。）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