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講學    逍遙千年

    近年來國際地緣政治格局風雲變幻，令人想起早在二千五百年前的古希臘，柏拉圖在他的對話錄中探討了一個正義的理想國，夢想找到一位不可能存在的哲學王。年輕的柏拉圖目睹了斷斷續續歷經差不多三十年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可以想像，從他理想主義的視角來看這個紛爭的世界，其中的偏差會有多麼巨大。公元三九九年，柏拉圖的老師蘇格拉底在雅典對斯巴達的戰敗後，以不敬神靈而受審被判死刑，當時只有二十八歲的柏拉圖對雅典的政治體制感到徹底的失望。其後他遊歷地中海沿岸各國，一直到公元前三八七年才返回雅典，創立了後來西歐中世紀大學的前身——雅典學院。

    在柏拉圖六十歲的那年，雅典學院迎來了一個北鄰馬其頓王國腓力二世宮廷御醫的十八歲兒子——亞里士多德。柏拉圖十分欣賞這位天資聰穎、勤奮刻苦，在很多問題上都有着自己獨立的思考和見解的年輕人。他曾笑對亞里士多德說：“要給你戴上繮繩。”而亞里士多德也說：“吾愛我師，吾更愛真理。”公元前三四七年，柏拉圖去世，亞里士多德結束了二十年的柏拉圖學院生涯，去地中海沿岸各地遊歷。公元前三四三年，亞里士多德受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的邀請，擔任後來的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當時，亞歷山大十三歲，亞里士多德四十二歲。公元前三三五年，腓力二世去世，亞里士多德回到雅典，並在那裏建立了自己的學院呂克昂，法語Lycée的意思是高等學校或高中。他所創辦的學院，佔有阿波羅呂克昂神廟附近廣大的園林。在此期間，亞里士多德除講課之外，還撰寫了許多哲學著作。亞里士多德講課時有一個習慣，就是一邊講課，一邊在走廊和花園中漫步，正因如此，學院被稱爲“逍遙學派”。公元前三二三年，亞歷山大在遠征途中英年早逝。消息傳到雅典，立刻掀起了反馬其頓的狂潮。由於和亞歷山大的關係，亞里士多德被指控不敬神靈，很有可能重蹈一次蘇格拉底的審判，不同的是，亞里士多德選擇了逃跑。但已經是六十三歲的亞里士多德，在出逃的第二年患重病離世。

    對於世界的認知，柏拉圖認爲理念是實物的原型，它不依賴於實物而抽象地獨立存在。學生亞里士多德則認爲世界是由它本身的形式與質料和諧一致的事物所組成，這也是爲什麽意大利文藝復興畫家拉斐洛在梵蒂岡的壁畫《雅典學院》中，柏拉圖手指的是天，而年輕的亞里士多德手指的是地。師生兩人對世界的看法是如此的南轅北轍，卻不影響師生的感情和兩者對整個世界哲學的巨大影響。

    在這地緣政治動盪的年代，柏拉圖《理想國》中提出的正義不僅是一種美德，更是一種政治理論。柏拉圖《理想國》的政治理論因其主張只有哲學家才能統治和對多數人的統治的敵意，而在西方臭名昭著。亞里士多德卻認爲“人是政治動物”，這意味着人類自然而然地會形成政治政體。根據亞里士多德的觀點，國家政體可以進行分類。一人爲所有人的利益而統治是君主制，如中國的儒家思想；一人爲自身利益而統治是暴政；少數人爲所有人的利益而統治是貴族制；多數人爲所有人的利益而統治是理想的民主；多數人爲自身利益而統治只會帶來暴亂，等等。那在實踐中最好的政體是什麽呢？是西方的民主政制嗎？不像他的老師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是個現實主義者：有好的法律才有好的秩序，只有戰爭才能帶來和平，等等。

    亞里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學》中，把哲學從物理學分離了出來，在現象的世界兩者平分秋色。這也是東西方哲學的分水嶺，如果中國真的有古希臘傳統的哲學味道的話。

    亞里士多德漫步講學，逍遙千年，終於抵達了東方的中國嗎？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