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胡同深處與長安街 雖說曾居京五年,且上千次在大小胡同裡遊逛,但從來沒有在胡同裡住過。晚春時節再來北京,這次我選擇住在了壽比胡同深處的一家賓館。無它原因,現在北京,可堪靜待一種老北平的詩意的,只有鼓樓大街這一片胡同了。 壽比胡同口,是我老友開的小酒吧,就跟這小胡同一樣低調,不聲不響地蝸居在陽光中。老友是來自內蒙古的攝影師,專注拍攝草原的馬和邊疆的種種,一般在夏天秋天他出門漫遊拍攝,冬天春天就回到酒吧,和他的小貓相對無言,靜讀一本本詩集。我輕輕推門進去,感謝北京還有這樣的地方,容納這樣的人,這也是幻世裡面難得的自由。 白天我就周遊於鼓樓大街東西南北,把自己當一個“胡同串子”,重新認識之前只是浮光掠影遠觀過的鼓樓和鐘樓,心中油然響起的配樂,當然就是何勇的“我的家就在,二環路的那邊,我的家就在,鐘鼓樓的下面……” 北京的胡同名字,我最喜歡的當然是“ 百花深處胡同”,其實倒過來看也很美,胡同深處百花,開還是不開,冬天還是春天,都是緩慢悠長的時代所寄。“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了許多情,不敢在午夜問路,怕去到了地安門——”陳升的酒嗓子在二十年前,就這麼唱過這個胡同。有一天晚上,我從地安門的闌珊酒吧出來,索性就在路邊打車去了夜半的天安門。 從來沒有在這麼夜去過天安門,除了孑立的衛兵,廣場已經空無一人,長安大街也無人,只有鋒利的快車颯颯穿梭。這樣走在長安街,卻像走在古長安的朱雀大街的一個唐朝的流浪漢一樣。我拍照,哼歌,自己與自己抱擁,沒有巡城兵管我。 於是我想起我第一次來北京,一九九六年,上個世紀的夜晚,在北京的老同學硬把我拉到瀟瀟冬風中,半夜想從長安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那時的長安街冷落,哪有現在燈火輝煌,幾家涉外酒店以外,唯一還亮着燈的是建國門附近的冷飲廳——還是最早的肯德基?我的記憶含混得就像那個冬天的霧。 “我踏踏的馬蹄不是錯誤,我就是歸人,不是過客。”我這樣改寫了鄭愁予的著名詩句,北京是唯一一座我敢這樣講的城市吧?雖然我只在這裡住過不到五年,可是長安街和廣場像是古代傳說的幻城、化城,在三千大千世界之外,挽留我這個倦遊的孤魂。 廖偉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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