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盼頭 七月的第一天,天公似患了歇斯底里症似的。晨起時艷陽烙着柏油路,午後忽而潑下幾瓢溽熱的驟雨,地面蒸起陣陣煙瘴如白霧。 這般黏膩的暑氣,不下雨是蒸籠揭蓋,下了雨不過是添柴加火,連風都帶着宿醉的餿味。 撕去了六月的最後一頁,土耳其地殼裂縫吞沒的婚紗照還在瓦礫間泛黃,烏克蘭麥田裡未爆的鋼鐵蒲公英已結出了第三茬籽。七月這冊新曆才啟封,盼頭便如蟬翼般顫動:盼秋虎斂威時分,颱風別再將電塔拗成十字架;盼權杖折斷的脆響,能驚醒更多裝睡的眼皮。 入夜後冷氣機嘶喘如老牛,汗溽膠着如詛咒呢喃,吵得人的思緒也如亂麻似的混雜起來。索性剝去文明外衣,着汗衫短褲衝進燠熱的腹腔。跑步原是肉身叛逃,當足尖叩擊路面時,煩悶竟從毛孔中蒸散殆盡。未料三刻鐘後天降微雨,雨絲沁頸如薄荷針灸。 正欲歸去,仰首卻見層雲吞盡星光,墨穹似浸透的裹屍布般低垂。沒有傘,索性仰臉駐足承此天沐,雨點混着汗水交織成鹽酸溪流,竟也可將龜裂的心床漫漶成綠洲。 歸途想起中醫說的“熱極生風”,原來也是宇宙的籤詩。 颱風誕於赤道的灼浪,秦末烽煙起自驪山刑徒額頭的鹽霜。否極泰來非是慰語,乃天地運轉之齒輪。只是那“否”的深淵,究竟有多邃遠? 推門見妻正把窗台上的盆栽移入屋內陽台,道:“颱風季將至,窗台的花兒也該移位了。” 我怔望盆中纖弱的白花,想起昨晨新聞裡舉着標語的學生。原來所有盼頭皆如待放的花兒,根鬚緊抓着裂縫中的微土,靜待某陣清風捎來雲端的解籤。 王 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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