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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識



    曾不識



    成都的冬季,雨竟然來得很突然,而且又細又毛,每一滴打到肌膚上就像滲入骨髓裡的冰凌。從機場趕到市區,下車後為了躲雨,張令符推開了墨香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舊書店裡瀰漫着的紙張與時光混合的氣息,那種陳舊的、帶着微微黴味的書“香”讓他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隨便看,都是老東西。”店主頭也不抬地說,手裡盤着一串油亮的佛珠。

    聽着四川方言,不太難懂,張令符點點頭,手指輕輕劃過那些泛黃的書脊,掠去那些沉澱了歷史的灰塵。他喜歡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逛舊書店,尤其在異地,在那些深藏在城鎮肌膚褶皺裡的小天地,尋找被時間遺忘的文字。在第五排書架的最底層,一本裝幀古樸的書抓住了他的眼球——《艽野塵夢》。

    “艽”這個字,他不認得,怎麼讀更是一頭霧水。可能是“蕪”的異體字吧?張令符這樣想。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這本書,封面已經有些磨損,紙質完全泛黃,但整體保存完好。設計和裝潢風格,看來屬於那遙遠的民國時代。“民國二十五年商務印書館初版”的字樣,證實了他的設想。翻開扉頁,一行清雋的鋼筆字映入眼簾:“曾不識1984年購於康定。”

    字跡下方還有幾行張令符不認識的文字,像藏文。更讓他驚訝的是,書頁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批註,有些是中文,有些則疑似神秘的藏文符號。

    “這曾不識,您知道是誰嗎?”

    “我哪知道?”店主聳聳肩,“舊書上的名字多了去了,再說,名人用過的東西也不會出現在我這兒。你要不要?五百元,不二價!”

    張令符猶豫了一下。作為一頭出版社的“牛馬”,他知道這種民國初版的稀缺性,但更讓他着迷的是書背後的故事——這本書到底講什麼?這個曾不識是誰?他為何在康定購得此書?那些藏文又寫了什麼?為何這本被他如此珍視的書會流落到舊書店?

    “我要了。”他說道,掏出手機便掃碼付款,毫不猶豫。買書,對張令符來說,其實不是為了擁有這本書。

    雨下個不停。

    “令符,今晚一起吃個飯?張主任也快到機場了。今晚我們小組就缺你一個。”手機那頭,先期到達成都的同事催他。

    “不好意思,我約了老同學。你們吃得開心點吧。”張令符發回了短信,為這個不像謊言的謊言,他自己都搖了搖頭。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張令符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書中記載的是清末軍官陳渠珍在西藏的見聞。他先是率軍入藏,把叛亂的火苗撲滅在萌芽中,由於緊接着發生了辛亥革命,改朝換代之際,他向東欲返回內地,一路遭遇各種艱難險阻,堪稱九九八十一難,幸得以身相許的藏女西原陪伴和竭盡全力相助,最終東歸成功,可惜西原病故於途中。後來,陳渠珍在民國時期成為割據川康的諸侯,這本書便是他一九三六年寫的回憶錄。

    陳渠珍,名字有點熟,好像在哪聽過。漢語言文學博士畢業的張令符閉眼細想,腦海裡的導航有時比直接拿手機問DeepSeek更有趣。經過幾分鐘的搜索,他想起來了。這就是沈從文提到的湘西部隊裡的上司,他還當過陳渠珍的文書呢,那時候的軍閥也不個個都是文盲莽夫。像這樣的文字,當時許多人都寫不出來。

    幾個小時默默過去,這本書也被讀得七七八八,儘管半文半白的敘事方式使張令符一開始不太習慣。

    “真是一本好書,可惜啊,這曾不識怎麼就當廢紙賣給舊書店呢?”

    張令符為這稀世珍寶遺落凡塵、藏身舊紙堆感到惋惜,又對曾不識頗為費解。或許是他去世,後人無從得知書的價值,也就賤賣給小書店了。

    從書店裡走出來,天全黑了,雨也全歇了。空氣裡開始瀰漫着一股川辣香味。萬家燈火時,身在異地的張令符心頭卻只有寂寞和絲絲的哀傷,儘管心裡還用溫火點燃着些許清末民初英雄美人冒險故事的激蕩。

    沒下雨的時候,成都的冬冷仍舊咄咄逼人。寒風催生了飢餓。張令符趕緊從書包裡取出抓絨衣,套在薄羽絨外頭,還是哆哆嗦嗦。

    一路上,都是“蹄花”、“甜水麵”店,卻都沒有吊起張令符的胃口。並不是食物不吸引,而是這些店舖都正對着大街小巷無遮無掩,任由十二月底的寒風來去自由,坐在裡面,到底是吃成都美食還是吃冬天的風?更要命的是,坐在裡頭享用食物的,都是成雙成對的癡男怨女,這讓剛剛和女友分手的張令符心酸和嫉妒。他低着頭幾乎閉上眼走路,還買了根冰棍,吮着,以毒攻毒,渴望寒冰把自己徹底麻醉,從肌膚到心靈!

    走到路的盡頭,張令符看見有個“雪域明珠”的牌匾,還配有菜餚的照片,都是在內地沒見過的吃食,比如糌粑——類似兒童手工捏的泥膠團,還有紅彤彤的牦牛肉,再看看那門面的黃紅色梵布裝飾以及布達拉宮的巨幅彩照,知道了,這是一家藏餐餐廳。可是大門在樓上,張令符想,若是餐廳在二樓,寒風怎麼吹也吹不進來吧。

    樓梯口掛着彩色經幡和銅鈴,風吹過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張令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把他拉進一家陌生的餐廳。這時候,他忽然想起背包裡的《艽野塵夢》。陳渠珍和西原那一路上,吃得既粗獷又刺激。生於斯長於斯的西原雖然不到二十歲,但身強力壯,身手矯健,遇到斷糧之際,飛禽走獸她都能百步穿楊。

    穿過唐卡懸掛的牆壁,張令符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室內。

    果然,不但此地毫無寒流騷擾,而且室內瀰漫着暖氣的溫和體貼。牆上掛着犛牛頭骨,桌椅都是厚重的實木,角落裡甚至有個小型的轉經筒。只是,餐廳極其冷清。算上張令符,只有兩個人。

    顧不上那麼多,他緩緩坐下。

    “老闆,您請看。”一個清亮的女聲從一邊傳來,普通話很是生硬,但怯怯的,低低的。張令符抬頭,只見一位穿着藏青色長裙的女孩站在桌前。她手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微黑,顴骨微凸且發紅,眼睛像兩眼清澈的泉水,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片飽滿的唇——典型的藏族女性長相,大約二十歲,胸前掛着五彩的珠串,黑髮編成辮子盤在頭頂,在這雨後的冬天晚上,整個人散發着陽光般溫暖的氣息。有點小遺憾的是,她右眼下有顆痣。

    女孩遞來一菜單,與其說菜單,倒不如先是一本厚重的攝影集,“天空之鏡”四個漢字讓張令符遐思紛飛,只見封面是湛藍天空下飄揚的彩色經幡。翻開第一頁,不是食物介紹,而是一張張照片展現着高原的壯麗和藏人的生活場景——朝聖的老人、嬉戲的孩童、陽光下微笑的少女。

    “老闆,要吃點什麼?”女孩問,聲音好像更加羞澀、充滿怯意。

    張令符點點頭:“有什麼推薦的嗎?”

    女孩慢悠悠地介紹了幾道經典菜品,最後張令符點了糌粑、犛牛肉和酸奶飯。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酥油茶。本來,他點的是一壺,但女孩說一壺你喝不完,就先上一杯,試試吧。幾次對話後,女孩的怕生很快就打消了一半,也許一個人在此憋得太久,顯得無聊、孤寂至極,等待上菜時,她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桌邊和張令符聊了起來。

    “你,從哪裡來?”女孩問。

    “廣州。”張令符隨口回答,刻意隱瞞了自己澳門人的身份,“來成都散心。”

    “一個人旅行很勇敢呢。”女孩笑着說,“我第一次離開家鄉到成都時,害怕得整晚睡不着覺。”

    “你家鄉在哪?”

    “甘孜,一個小村莊。”女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懷念,“那裡有最藍的天空和最綠的草原。每年夏天,野花開滿山坡,遠遠看去就像彩色的地毯。”

    張令符被她的描述吸引:“為什麼會來成都?”

    “為了上學,後來就留下來了。”女孩簡單回答,然後問道,“你呢?為什麼要一個人出來?”

    這個問題讓張令符一時語塞。他低頭看着杯中金黃的酥油茶,茶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最終他選擇了用沉默來回答。女孩似乎察覺到他的回避,但沒有追問。食物很快上齊,女孩細心地教張令符如何用手捏糌粑,如何搭配犛牛肉。張令符第一次嘗試這些食物,味道與習慣的截然不同,談不上很合胃口,而且口感粗糙,但不至於難以下嚥。

    “好吃嗎?”女孩充滿期待地問。

    “不錯,是大自然的味道,可惜這酸奶飯只有酸味,裡頭的葡萄乾也提不出甜味。”

    “你們喝那些商店裡的瓶裝酸奶太多了,我們從來不喝那些的。”

    一笑置之,張令符注意到餐廳牆上掛着一幅幅黑白照片,都是藏族老人和孩子的肖像,每張照片下面都有手寫的文字,不禁停下了餐具。

    “那是我家鄉的人們。”女孩解釋,“我哥哥是攝影師,他拍下這些照片,我帶來成都。下面的文字是他們說的話或祝福。”

    張令符走近細看,其中一張照片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下面的文字寫着:“願你的心像雪山一樣純淨,像草原一樣寬廣。”

    “她是我們村裡的老奶奶,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女孩說,“每次我回家,她都會給我講她年輕時的故事。”

    “你們很親近?”

    “嗯,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這位老奶奶把我養大的。”女孩的聲音平靜,但張令符心頭一震。

    “你去成都工作,老家的人一定覺得你很了不起。”張令符真誠地說。

    女孩笑了:“奶奶說我在成都是‘小犛牛闖進了瓷器店’。”室內儼然初夏,可能說話太起勁,女孩碎髮黏在沁着汗珠的額頭上,她用戴着銀鐲子的右手腕去蹭——據她說,那鐲子原本是一對的,去年妹妹去拉薩上學時,她硬給塞進了妹妹包袱裡……

    結帳時,張令符驚訝於價格的昂貴——幾款東西就要了五百元。女孩送他到樓梯口,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傳單:“這是三樓的住宿房間,裡面有熱水和上網,一個晚上兩百元。”

    張令符微微一笑,搖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卓瑪。”

    走出餐廳,成都的夜空已露出了幾顆星星。張令符站在街頭,輕輕撫摸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那兒有女孩手鐲套着的幻覺,他突然覺得這座城市的空氣不再那麼陌生了。也許,這次出行不會像他想像的那樣孤獨。

    “我們在‘東郊記憶’喝酒,你還不來,張主任就生氣啦!”組長忽然來電話催張令符。

    無奈之下,張令符打車趕往。一路上,經過寬窄巷子,穿過春熙路,當年和女友遊玩的情景歷歷在目,他突然忍不住失聲哭泣,惹得司機不安地回頭瞅了他好幾次。

    所謂東郊記憶,就是成都郊區的一片活化的舊廠區,如今已改建成酒吧街、文創店、咖啡廳、西餐廳等。這幾天,出版社要參加全國書展,張主任便帶隊出席。

    在寒風和妖冶的燈光裡,張令符擦去了眼淚,把鼻涕吸乾,便踏進那輛著名的蒸汽火車餐廳。

    顯然,張主任、組長和其他幾個同事早已酒過三巡,他們對張令符的出現並未感到意外,也對他的姍姍來遲毫不在意。張令符謹慎地坐下,旁邊是組長。

    “令符,這次你的續約能簽下,全靠張主任啊!沒有他的美言,你還能跟大家坐在這裡?”組長示意張令符給張主任趕快斟酒。

    “謝謝主任,謝謝主任!您就是我的米飯班主……”張令符給張主任斟滿了一杯威士忌,口中的出言令他自己都汗顏,下一句就不知道怎樣說了。

    “老闆的為人,你應該清楚啦,她需要你感恩圖報,你不能老是毫無表示,一封感謝信都不會寫,這樣,她的臉放哪裡呀?唉……你都不年輕了,這樣的人情世故居然還不懂?老實說,我幫你,不是因為我們都姓張,而是……而是我欣賞你身上的文人氣、藝術家氣質……”

    “主任的提點,我永世不忘。”張令符自罰三杯後,從書包裡掏出那本民國版的《艽野塵夢》,“我也不是到處亂逛。找到好東西,分享給主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吃吃喝喝就俗氣了,我想送這本書感謝您,張主任。”

    餐廳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這本舊書。

    張主任慎重地接過,一頁一頁地翻閱,目光裡的酒氣霎時間無影無蹤,變得嚴肅和銳利。

    “這是罕見的孤本,孤本!厲害,這都讓你小子找到,我果然沒看走眼,你是有那麼兩下子!”張主任的目光忽然又被酒精麻醉了,繼而興奮異常。他不停地拍打着張令符的肩膀,不停地向他敬酒。

    “只可惜,上面有個不明來歷的簽名,曾不識,不知道是什麼人。”組長有點掃興地插嘴。

    “曾不識,就是曾經不識貨,哈哈,沒關係,他不識貨,我們識貨就行了。”張主任對這位前任藏主有點嗤之以鼻。

    窗外,忽然再下起了大雨。眾人覺得聚會將要結束,各玩各的時間到了,便帶着雨具出門,相約明天聚集的時間。下榻的酒店,只有一街之遥,那叫皇冠酒店。

    “青嵐沒帶雨傘,令符,你打傘送她回酒店吧,小心照顧人家哦。”張主任拉着剛入職的那位年輕的女同事過來,把對方的手硬貼到張令符身上。

    張令符下意識地一縮,可青嵐毫無迴避之意,居然順水推舟地鑽在雨傘下,腦袋緊靠着張令符肩膀。

    兩人冒雨前行,無言無語。

    和大多數年輕女子一樣,青嵐身上有縷縷清香,此番,也沒有被酒精沖淡。張令符閉上眼,好像想起了很多不該想的東西。

    “令符哥,謝謝啦,晚安嗎?還是等雨停了我們再出去逛逛?”

    張令符直搖頭,並說自己很疲倦了。

    Check-in的時候,服務生告知張令符,原本他住的是經濟套間,剛才已被升級到豪華客房,裡面有大浴池、電子自動噴水馬桶、超大視野窗口,房內有房,一共兩個臥室……

    望着青嵐上電梯的身影,張令符琢磨,那也算是窈窕婀娜的,能出席這種場合,都不至於太差,何況年輕本來就是資本。

    只是,這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至少今晚不是。

    他想起了《艽野塵夢》裡的西原,那位健碩的藏族女子,儘管作者認為她相貌“中資”,可透過文字,張令符分明被藏女的氣質所深深打動。難怪閱人無數的四川王陳渠珍對此女久久不能忘懷,二十多年後還用文字把她復活在自己的回憶錄裡!

    張令符厭惡地把房卡硬塞進錢包,舉手一揚,招來的士。

    “雪域明珠。”

    “什麼?哪裡?”

    “杜甫草堂西門對面街,那家藏餐餐廳!”

    ……

    時間到了凌晨零點,張令符風塵僕僕地站到了目的地樓下。他上去敲門,開門的,果真就是那位卓瑪!

    那一晚,張令符蜷縮在三樓的簡易套間內,除了暖氣,一切均和大酒店大相徑庭。

    可是,張令符很滿足,哪怕是自掏腰包。他盯着窗外,那雨後的黑夜,那四川盆地的黑夜,靜謐而深邃,朦朧而有詩意,似乎在星辰和月牙的醉意加持下,天空特別像一位先知,可以看透人類歷史五千年,也看穿了未來一萬年!

    陳渠珍逃難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蜷縮在小屋子內吧?身邊還摟着西原?那一刻,天空也是如此的清澈嗎?

    張令符的心在怦怦跳動,他隱隱約約聽到門外似乎有敵人馬蹄的聲音,還有刀劍碰撞的聲音,他甚至驀然覺得,身邊簇擁的暖被就是藏族女孩。把自己大罵一番後,他又疑心門外不時傳來卓瑪的腳步聲和敲門聲。

    翌日雨後,酒醒的張令符出門溜達,順便準備結賬。這時,“雪域明珠”尚未開始營業,而樓下一側的“曾媽蹄花”已經開門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店子裡浮動。張令符愕然,便走進一瞧,但見一女子,手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微黑,顴骨微凸且發紅,眼睛像兩眼清澈的泉水,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片飽滿的唇,大約二十歲,披着及腰的長髮。有點小遺憾的是,她右眼下有顆痣。好生眼熟!

    “姑娘,你家的蹄花味道真不錯,小紅書天天在推介呢。今天嘗一嘗,名不虛傳!”食客豎起大拇指。聽口音,北京來的。

    “誰叫我爸是曾不識,哈哈!”姑娘大大咧咧地說,昨日的怯怯蕩然無存。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

    “什麼名字?”

    “曾國藩的‘曾’,不屈的‘不’,知識的‘識’。”

    “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美食家的千金啊!”

    張令符悵然若失,他呆呆地望着“西藏”女孩,對方的眼神空洞而陌生。

    既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曾經,那

    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識吧?



    林    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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