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敵國明爭暗鬥    協力齊心集思廣益

    繼《江湖七虎》（一九六四年）大顯神威之後，馬上有《柳葉刀》（一九六四年）和《七煞掌》（一九六四年）接力出擊；粵藝製片公司在四個月內推出三部作品，鋒頭一時無兩。其時粵藝製片公司跟峨嵋影片公司、仙鶴港聯影業公司正式鼎足而立，三大門派的同期出品之中，以仙鶴港聯的《雪花神劍》（一至四集，一九六四年）聲勢最浩大，群戰場面和武打設計均超越了陳烈品處女作《碧血金釵》（一至四集，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四年），而峨嵋出品、李化導演的《武當飛鳳》（上、下集，一九六四年），偏偏網羅了《碧血金釵》和《雪花神劍》的男主角張英才，力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其實自一九六四年六月開始，粵語武俠片的產量從高峰回落，其中身經百戰的黃鶴聲、馮志剛、凌雲的武俠片產量都有所下降，楊工良和王風兩大高手持觀望態度，就連一向主力拍製武俠片的港僑影業公司亦暫時放慢腳步，至於陳焯生的大聯影業公司則把資源投放在新馬師曾和鄧寄塵合演的“世界”系列電影①，像要重拾楊工良所開創的“兩傻”喜劇精神。縱使不少製片家與導演無意跟三大武俠勢力硬碰，可是甚少涉足武俠片的資深導演左几、梁琛、俞亮皆躍躍欲試，而新晉導演黃堯和蕭笙均乘機冒起，一展抱負。

    三雄爭霸之際，粵語武俠片的整體水平更趨成熟，一些作品在佈景設計、外景拍攝、鏡頭運動、武場組織、服飾造型等各個範疇謀求突破，一些作品卻把焦點放在主題和情節上，講求文本結構的完整性和人物形塑的立體感。正如胡鵬的《柳葉刀》和《七煞掌》偏重於倫理背景與文藝格調，而梁琛的《南北英雄兒女情

    》（一九六四年）和左几的《情俠情仇》（一九六四年）則以“情”取勝。《南北英雄兒女情》描述防軍司令李虎（石堅飾）在洞房之夜幾乎鑄成大錯，結果幡然悔悟，解散防軍。壞人自發金盆洗手，一反以往怪俠伏霸揚善或子女大義滅親的慣常套路；最終李虎躲在樹林裡不跟女兒相認，確實令人嘆息不已。《情俠情仇》是兄弟電影製片公司的巔峰之作，諸如報仇、盜鏢、中毒、偷藥、攻堡、機關、愛情等內容都處理得當，因此高潮不絕。重情重義的“情俠”馬雲龍（謝賢飾）是由謝賢的各種“情賊”形象演化而成，“飛刀太歲”蓋雄彪（石堅飾）的女兒蓋素貞（譚倩紅飾）因單戀情俠而被父親用飛刀所殺，死亡場口感人。無獨有偶，蓋雄彪的飛刀與秦明（李清飾）的毒鏢，跟《柳葉刀》的獨門暗器互相輝映，而“金鏢霸”秦明則與《江湖七虎》的“霹靂火”秦明（林蛟飾）遙相呼應。

    粵語片導演之間或電影製作團隊之間，既會互相模仿學習，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也會因時制宜，根據客觀環境和自身定位，調整拍製方略。縱使同行相忌的情況在所難免，但亦師亦友的關係普遍存在。回首一九六三年，由於南洋和南越等地的政局出現巨變，部分反應迅速的粵語片導演或演員，面對激烈的競爭和前景的不確定性，立即團結一致，尋求出路，“十大導”和“八牡丹”便是在這種特殊背景下誕生的超級團隊。純屬私人性質的結拜盛事和上契風氣不但轟動粵語影壇，而且很快催生出更大規模、更有秩序、更具遠見的商會組織。當時影片公司之間不乏明槍暗箭的現象，尤其在報章之上，時有拉角戰、廣告戰、搶拍戰等情形發生。事實上，大多數粵語片公司並無自己的片場、戲院和宣傳機構，甚至沒有屬於自己公司的演員；它們作為拍攝的投資者，還需要多方面的配合才能進行攝製和放映，這一連串的配合條件，只要當中某一項是不利的，就會損害大多數公司的利益。再者，粵語片的收入跟社會因素和市民經濟能力息息相關，正如在某一時期，大部分影片的賣座率都不錯，而在另一個時期則普遍下滑②。

    那時粵語影界中有一部分人，例如信誼影業公司的製片家薛兆璋，深諳同業之間，利害相共的地方多於利害矛盾的地方。他們認為同行不是敵國，彼此與其明爭暗鬥，不如聯合起來謀取共同利益；而製片人作為電影事業的掌舵人，必須要有一個屬於他們的聯盟組織，才能互相研究，互相策勵，電影事業方能發揚光大。③由超過三十家電影製片公司組成的香港電影製片商會因而成立，宗旨包括聯絡同業感情、交換製片經驗、提高電影製作水準和促進香港電影事業的發展。香港電影製片商會由薛兆璋擔任理事長，九龍影業公司負責人盧林和粵藝製片公司負責人何建業擔任副理事長。為了籌建會所和籌募福利基金而開拍的武俠片《霹靂薔薇》（上、下集，一九六四年），獲各會員公司協力齊心，集思廣益，台前陣容空前強大，幕後有李少芸編寫劇本，胡鵬、馮志剛、黃鶴聲、珠璣共同執導，薛兆璋、盧林、何建業、吳元階負責監場，製作方法史無前例——三日之內，二十四個工作組在四個攝影廠的十六個佈景裡同時開拍。④《霹靂薔薇》成就一時佳話之後，香港電影演員影業公司創業作《滿堂吉慶》（一九六四年）亦於同年年底面世，同樣雲集眾星，並採用多導演聯合創作模式，由吳回擔任總導演。

    （粵藝武俠片的前世今生

    · 五十九）

    註釋：

    ① 包括《搶食世界》（一九六四年）、《刮龍世界》（一九六四年）、《搏命世界》（一九六五年）等。

    ② 例如一九六四年的下半年有多個颱風襲港，其中超強颱風“露比”和颱風“黛蒂”皆為十號風球。風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除了造成人命傷亡和財產損失，也令香港電影業付出一定的代價。

    ③ 《霹靂薔薇》電影小冊子，香港：香港電影製片商會，一九六四年，第一頁。

    ④ 同註③，第五頁。

    令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