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父親病故之謎

    中醫如果無效，茅盾一家首先想到的是迷信，如“替罪”或祈福之類，儀式感極強。既然是驚動神鬼，那麼這和遠古已沒本質區別了。當時還是清光緒末年，皇帝的診治過程不也是這樣嗎？只不過，皇家有權通過大赦天下進行祈福而已。

    茅盾一家比魯迅一家稍幸運的是，他們有機會見識西醫。“死馬當活馬醫”，沈家請來了日本醫生，還是女的。

    “女醫生倒很大方，脫了木屐，爬到床上，開始診病。”“把父親的上衣脫下。照例聽、敲以後，醫生按着父親的胸脯，問痛不痛，又使勁捏住父親的手臂關節，問痛不痛，父親都搖頭。”“醫生按着父親支起的兩腿，又向翻譯說了幾句。翻譯問：病人的腿能不能伸直？老是這樣支起的嗎？母親歎氣回答：一年多了。醫生……看着病人全身無肉，搖了搖頭，這才下床來。”

    其實，醫生隨後的診斷很明確了，這是“骨癆”。沈父雖然學的是中醫，但西醫也略有涉獵，大致知道怎麼回事。可日本醫生也只能開些改善胃腸功能的藥物，當時的確沒法根治。當時，沈父可能得的是結核性關節炎，導致兩腿無法伸直。而長期低熱、盜汗、體型消瘦就是結核病的典型特徵。病人不僅關節被侵襲，全身系統都出現結核中毒表現。

    結核性關節炎就是由原發病竈（如肺、胸膜等）中的結核桿菌通過血循環、淋巴液直接蔓延至骨、關節而引起的。那時年輕人最常見的病故原因就是以結核為代表的傳染性疾病，如合併嚴重肺結核，還會咯血。

    晚期結核患者，營養逐步耗盡，全身等於被“榨乾”，很多人是慢慢死亡的。“父親死時並無痛苦之狀，像睡着似的永遠不醒來了。當母親喚父親不應時，還以為父親睡酣，但臉上血色全沒有了，摸摸脈搏，才知道父親真個離開愛妻和嬌兒。”

    認識疾病是第一步，而戰勝它，可能需要等待漫長的時間。

    （三之三）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