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痂 《東邪西毒》的歐陽鋒在沙漠裡說:“這四十多年來,總有些事你不願再提……”前日某學人問起澳門首屆劇本創作賽事,舊事如頑石投湖,竟在心潭掀起丈高濁浪——原來有些憤懣經年窖藏,非但不朽,反釀成蝕骨的酸液。 “當年學生組為何首名從缺?”學人在朋友圈中的發問如揭老痂。我笑着以評審當年的評語回答:“學生組諸生火候未足。”我默然回想當年的參賽證,照片裡仍是穿校服的少年,還未是大學生,高中的懵懂渾然不知,評審席上曾經的英語教師,正將師生齟齬淬成分數的匕首。當青春的血氣遇見體制的鎧甲,除了吞下這個亞軍,還能如何? 翻查檔案如探時光老墓。當時的那個比賽,我的名字下壓着的阿Wet與麥包,他倆皆是我同校同級的同窗,和另外一位年齡相仿的戲劇愛好者一同上那英語老師的各式戲劇課,一同兼擅編、導、演。在那時的學生劇場上曾自封“劇場四支槍”,也曾某夜同在銅馬像下的茶座嘔盡劣酒,嘔出滿天星斗與豪言…… 四十年潮汐淘洗,沙堡終成流沙。麥包負笈北美後音訊斷絕;阿Wet猝逝於疫情緩和之後,訃聞簡訊像顆啞彈墜入舊生群組;第四把槍更似蒸發的水痕,連記憶都銹成謎。那尊見證嘔吐的銅馬像早遷離廣場,夜裡反射着月光的荒涼。 今晨整理舊匣,指尖觸及褪色的舊照。隨歲月流失的銀鹽映出鬢霜縱橫的影像,忽然聽見銅馬像下四道少年嗓音在高喊:“願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聲浪撞上四壁彈回,竟成滿屋蒼涼迴響。原來最鋒利的時光從不刈頸,只細細凌遲當年那顆不肯低頭的顱骨。歐陽鋒那瓶“醉生夢死”怕是要失效了——有些舊傷結痂半生,撕開時,湧出的仍是滾燙的赤紅。 王 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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