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當代作家與《紅樓夢》 白先勇極愛《紅樓夢》,著有《細說紅樓夢》一書,為其在台大講課稿,一百二十回均細論過一遍。白先勇對後四十回之偏愛,可謂空前。他認為後四十回不遜於前八十回,甚至有勝出處,如賈寶玉出家即是神來之筆,即便是他自己寫,登峰造極之時,也就是如此寫來。 與白先勇相對照,劉心武是反對後四十回的。他對《紅樓夢》的研究掀起了巨大的波瀾,發展成一次飽受爭議的文學事件。在其代表作《鐘鼓樓》的末尾,劉心武肯定了線性時間的觀念。線性時間觀念是一個社會進入現代性階段的標誌之一,在文學上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紅樓夢》具有文學上的現代性,卻不一定具有社會學上的現代性。前八十回所指向的悲劇結局,與劉心武所憧憬的社會轉變,並不一致。如果僅從小說創作本身出發,我們無法解釋為什麼劉心武如此鍾愛與其作品氣質迥異的《紅樓夢》。 賈平凹的《廢都》儘管在文字氣質上與《紅樓夢》相去較遠,卻能夠穩穩把握住《紅樓夢》之“空”的性質。《廢都》之名起得好,莊之蝶之名起得好,儘管略嫌淺白,卻清楚表明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境,美好的事物難以逃離“空”的魔咒。 莊之蝶乾脆一生活在夢中,夢碎時非瘋即死,大有前八十回中賈寶玉的氣派。這種人是無法走出夢境的,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夢境與真實之間是沒有邊界的——沒有邊界,又如何走得出去?這種狀態,可能對社會人生無益,也不一定是現實狀態,然而更加貼近《紅樓夢》前八十回的文學氣質。 也許是受到一些客觀條件的限制,莊之蝶的夢尚未能完全達到《紅樓夢》那樣的高度。另外,作者選擇的題材,也難免讓人覺得莊之蝶之死好像也有自身的倫理原因。莊之蝶的所作所為,放在當代小說中,若處理欠佳,容易成為穢書,可能會影響小說的藝術價值。 龔 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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