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德國民心思變,造就極右勢力迅速崛起。 極右崛起 納粹復辟? 從納粹上台,到近年極右政治勢力抬頭,居住在前東德地區的德國人,一直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背後是否有甚麽歷史原因,可以解釋他們在政治的“重口味”? 東西德文化分野因由 分裂時期的德國,兩德分別奉行不同的社會及經濟制度,柏林圍牆成為冷戰時期最具標誌性的象徵,而東西德之間的文化分野,實有其一段漫長的歷史淵源。二○一七年,英國作家詹士 · 霍爾斯(James Hawes)出版《德國最簡史》,成為當年英國暢銷書之一,同時引起讀者兩極化的爭議,爭議之一,源於霍爾斯筆下關於德國自古以來就是分裂的“客觀事實”。從中世紀時期德東法蘭克王國、十六世紀初由德國神學家馬丁路德發起的宗教改革、以至上世紀三十年代初納粹勢力在德國冒起,與其說東德和西德是冷戰時期的產物,倒不如說居住在東西兩邊的德國人,歷史上早就存在許多文化及思想上的差異,而將德國一分為二的“楚河漢界”,是流域覆蓋德國和捷克的易北河。在中世紀早期,易北河是查理曼帝國與往後成立的東法蘭克王國的東部邊界。直至神聖羅馬帝國時期,薩克森王朝的奧托大帝征服布蘭登堡(現屬德國東北部州份,為前東德一部分)附近的斯拉夫人以後,才把神聖羅馬帝國的東部邊界,從原來的易北河推進到現今德國和波蘭邊界的奧得河。 是客觀陳述還是穿鑿附會? 《德國最簡史》另一個爭議之處,在於書中對德國歷史“臉譜化”的處理手法,並以當中的“正邪”之說,試圖解釋當今德國一些社會及政治現象。例如霍爾斯認為,位於易北河東部地區的東易賓,“自古以來”都是德國思想腐化的發源地,主因之一是當地的斯拉夫人與古普魯士人,從來無法被“西方文化”同化。東易賓是德意志國家在二次大戰前位於易北河以東地區的非正式名稱,範圍涵蓋當今德國、俄羅斯、波蘭等國家。歷史上, 該地區長年實行農奴制,政治上趨向保守主義,當地居民主要信奉基督新教。在威瑪共和國時期,東易賓有名為“容克”的貴族地主階級,有“鐵血宰相”之稱的俾斯麥,便是史上著名的容克。德國國家人民黨是威瑪共和國時期的右派政黨,信奉保守主義和民族主義,也是反猶太分子的政治大本營。一九二九年之後,該黨選擇與納粹黨合作,包括在一些州份組建聯合政府,一九三三年一月支持希特勒的總理任命,並於同年六月與納粹黨合併。 根據霍爾斯的歷史觀,除了易北河將德國“東西分割”,代表“西方”文化的天主教與基督新教,亦埋下了兩地文化思想大不同的種子,而當中的“罪魁禍首”,則非促成新教興起的馬丁路德莫屬。路德發起的宗教改革運動,對德國和歐洲影響深遠:他將拉丁語《聖經》翻譯成平民百姓慣用的德意志方言,將內容變得更淺白易明; 其《路德版聖經》促進了現代標準德語的發展,為當時的翻譯學貢獻良多,對教會和德國文化產生了巨大衝擊。 如果馬丁路德是現代社會的民粹主義分子,他對當時天主教教會腐敗問題的批評,《德國最簡史》則選擇視而不見。更有趣的是,霍爾斯以一九三二年德國選舉的結果, 試圖全盤否定新教的存在價值,理由是當年信奉新教的德國人,絕大部分來自德國東部地區,而他們大多數是希特勒的支持者。霍爾斯斷言:沒有這批德國選民踴躍投票,納粹黨當年根本不可能上台執政。 納粹在德國陰魂不散? 以上述的歷史先例作前科,一套有待驗證的論述便順勢而生:德國以東地區,從古到今對極端思想的政治保守勢力皆情有獨鍾。時至今日,極右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立場鮮明:反同志、反移民、反難民以及反歐盟,並主張開放人民擁有槍械。該黨的政治思想,被批評者視為含新納粹主義成分,當中包括反猶太主義、極端民族主義、種族主義、仇外等元素,但這無阻AfD近年在德國大選愈戰愈勇。二○一七年,AfD在全國大選中獲得近百分之十三的選票,大部分來自居住在前東德地區的德國人。去年,AfD在德國地方選舉頻頻報捷:在德國東北部的勃蘭登堡州,AfD拿下約百分之二十九的選票,成績超乎預期。今年二月大選前後,AfD獲得近兩成的民意支持,一躍而成德國第二大黨,成績僅次於基民盟/基社盟。 若將AfD近年的選舉成績理解為納粹復辟,或有穿鑿附會之嫌,然而納粹夢魘在德國從未消失,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去年,倫敦大學歷史系教授法蘭 · 川特曼(Frank Trentmann)的著作《 逃出黑暗》,以心理史學的方法,從二次大戰期間開始,剖析過去八十年以來,德國人遇上重大危機或歷史轉折時如何面對道德難題。對於川特曼而言,納粹統治德國十二年,並非如AfD口中“一坨鳥糞”便可淡化,更重要的是德國人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態,走出一段外人眼中的黑暗時代,而他的答案,或許會教不少人感到心寒。他認為不論是當年受納粹迫害的猶太人、在加沙地帶無辜遇難的平民、抑或近年的中東難民潮,大多數德國人一律以冷漠的態度看待。正如歷史上不少怵目驚心的人禍,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固然難辭其咎,然而若缺少成千上萬對罪惡無感的群眾作幫兇,一場又一場泯滅人性的慘劇便不會無間重演。德國今日的和平,沾有無數戰爭的斑斑血跡。倘若極右勢力持續壯大,民族主義繼續沸騰升溫,排外的仇恨和狂熱捲土重來,屆時築起的另一道鐵幕圍牆,日後恐怕更難摧毀。 杜然(文化評論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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