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清晨的街道

    接近清晨時分，從睡夢中醒過來，忽然感到一陣空虛無力。夢裡是一些遠去的人和零碎的過往，夢中的我努力拼湊，嘗試把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那些經歷過的種種串連起來。我想弄清楚，過去的我為何那樣？將來的我又會怎樣？然而最後只是無能為力地醒過來。

    天仍未亮，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交通燈規律地在紅黃綠之間轉換，發出冰冷的“

    嘟嘟”聲。偶爾有車輛馳騁而過，引擎聲打破夜空的死寂。

    暗巷裡忽然竄出一隻貓，後面跟着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男人一邊急步往前衝，一邊大聲咒罵着粗言穢語，肥腫難分的身影被街燈拉成龐然大物。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貓從我身旁倉皇逃跑，彷彿受到驚嚇的嬰兒，發出淒厲的叫聲，隨即跳入另一條暗巷。是貓偷喝了男人的酒嗎？還是打擾了他的夢？男人終於停止追趕，氣喘吁吁地在一間店舖門口坐下，很快打起呼嚕來。

    我稍微遠離那個醉倒的男人，揪着的心仍未能緩下來。交通燈終於轉綠了，正要跨出馬路，一輛紅色開篷跑車呼嘯而過，絲毫沒有理會交通燈的指令，我急忙把腳步收回，望着那團絕塵而去的紅色，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在空氣中撒野。我心有餘悸地立在原地。

    怔怔出神之際，清潔工人的掃把毫無預兆地橫掃過來，我們彼此對望一眼，對方並沒有道歉的打算，或許錯的是我，干擾了她的工作。我低頭看了看鞋上被掃過的痕跡，默默走開。

    現實比夢境更瘋狂。

    天微微亮了，轉角處的報紙檔檔主神態自若地整理檔口；街口的炒麵店捲閘門半開，裡面發出鍋鏟與鍋碰撞的“噹噹”聲；對面街的麵包店亮着燈，店員正把麵包放上架；公園裡一個老人正從容地耍太極……剛才發生的一切與他們毫不相干，他們一如往常，在相同的時點做着相同的事情。

    一切都恢復正常了吧？我稍稍安下心來。站在十字路口，卻不知道要去哪裡。後面的風景已看過了，不如一直往前走吧，在前面挑一個地方停下來，駐足一會，看看眼前的風景。

    天漸漸亮起來，即將迎來車水馬龍，心便開始怯了。日光下的城市，人們又忙碌又虛偽。擦身而過的，盡是冷漠的面孔和陌生的身軀，一閃而過的眼神中只閃爍着空洞。而我又何嘗不是當中的一分子呢？

    我忽然若有所悟，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走。我又看見那個追貓的男人，他仍然呼呼地睡着，彷彿剛才甚麼也沒有發生過。那個清潔工人依然賣力地打掃街道，趕在天亮前完成工作，我就站在她眼前，她卻好像從未見過我一樣。

    太陽從遠方升起，柔和的光芒照拂着大地，這座城市回復了原有的忙碌與熱鬧。我坐在街角的長椅上，安靜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生活本不容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途中的曲折與辛酸旁人自然不理解，我們無需自貶，也不必站在道德的高地看待別人。這個世界看似紛繁雜亂，實際上自有它本身的秩序，世事萬物皆有存在的理由，一切的發生都理所當然。

    微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