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

    小說《植秀》寫道，劉教授做基因改造實驗，摘除三名女嬰的杏仁核。這片隱藏在大腦邊緣系統的情感樞紐，掌控着戀愛中那份心顫與悸動。他認為女人戀愛太過煎熬——心動、失戀、心碎如車輪輾轉，日子亂如麻線。

    缺失杏仁核的孩子長大後，不為情所縛。恰如陳繼儒《小窗幽記》中所言：“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歲月洗禮，多重傷痛能將人心磨礪成堅硬頑石，不再任情感擺佈。心理學家稱之為“信任創傷後應激”，一種本能的防禦性疏離反應。情感遭背叛後，大腦啟動認知閉合機制，製造情緒麻木，於人際間悄然築起隱形高牆——非基因改造，卻有異曲同工之妙。當對萬事萬物失去熱情，唯以金錢為目標，將全部心力傾注事業，成就所謂獨立女性形象。這正是情感缺席的隱痛。

    一日與故友對酌。

    “愛情皆為幻象，一旦識破便灰飛煙滅。”她說。看透的人如同吞食解藥或已產生耐藥性，因此具備抵抗力。

    “那不過是尋常藥物失效，人類從不就此罷手，只會尋覓更強烈的刺激。”我輕嘆。如今各大博主轉型成情感導師，宣揚婚姻裡的價值對等論，高唱勢均力敵才是長久之道。感情經營被拆解成公式，親密關係培訓班坐收厚利。

    “三隻貓便是我全部，牠們不懂背叛。”高盛報告指出，二○二四年內地寵物數量首次超過四歲以下嬰幼兒數量，達到一點二四億隻。

    聚會飯局，人們談投資論寵物，不再言情。三十五歲獨身女子在大城小市已成常態。沒有什麼不可接受的人，自然是因為其從不輕易接受任何人。不知這到底是基因的進步還是倒退。

    當人獲得自由時，自由本身就成為他的束縛。

    曜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