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墨寫真氣 饒選堂題程祥徽《程遠詩詞三編》云:“向但知君治語言風格學,馳譽一時,不知於詩學深造獨得,敘懷長謠,律切工深,信賢者靡所不能。”余以為饒公所言一語中的,賢者確實是靡所不能。選堂在學術之外,書畫俱佳,其書法時人譽為“學者書”。 程師一生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作詩填詞實乃其餘興,故〈詩自序〉有“吟哦宣本性,塗抹會群賢”之語(見《程遠詩詞三編》)。程師作詩填詞的同時,也提筆蘸墨寫字,或應友人之請題字或饋贈墨寶。《宣和書譜》記載唐代詩人多善書,書家也善詩,所以一時文人墨客,落筆便有佳處。程師雖不是專業書法家,但作為一名學者與詩人,他寫字則有一種移情的作用,換句話說,是情性的宣泄,故而落筆如渴驥奔泉,常有令人驚艷之處。程師有一幅行草寫唐朝詩人盧仝的兩句詩:“忽來案上翻墨汁,塗抹詩書如老鴉”(見《泛梗集》頁40),盧仝這兩句詩本是寫兒子喜歡在書案上亂塗,令人無奈的情形,程師則借此謙虛地自嘲自己寫字如塗鴉。然這幅字用筆從容自在,結字與線條翻轉俱見思微魄力,不受教條框框的桎梏;此乃學人書法與專業書家不同之處,它要寄託的乃是書寫者的胸中之意。 程師的另一件橫幅行草〈贈新邦、禎存伉儷並書〉(見《泛梗集》頁66)是自製的兩首七絕,從落款到鈐印都不完全依照傳統書法的格式。這件書法筆勢略帶欹側,通篇一氣呵成,予觀者一種視覺上酣暢之美,誠如詩中所言,頗有“大氣貫長虹”之勢。程師喜作行草,恐怕與他身為武漢人的個性有關係;過去卅多年,我與程師交往的時間雖短,但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荊楚之士的豪邁、直率之氣。這種地域賦予的先天氣性,可以見於先生的詩文,它也很自然地流露在濡墨染翰的那一刹那間。清劉熙載論書有“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見《藝概 · 卷五 · 書概》)。從程師以上兩件書法作品,已足以予觀者窺見先生的才學志行與趣味取向。新加坡詩人書法家潘受先生序澳門梁披雲《雪廬詩稿》云:“治詩如治兵,貴精不貴多。古人有單句傳世者,有十四首成集者。未聞以其句之單,以其篇什之少,而屏其人于詩人之外。亦未聞篇什少則為小家,篇什多則為大家。”因此,竊以為先生之書法,一如其語言文字學與詩歌之著作,宜應得到世人的肯定。 縱觀程師的書法,有北書之質樸,點畫間又蘊蓄着南帖灑脫之神采,於有為與無為間俱有安排。先生之書如雲中鵰影,因其高才狂嘯而逝。 陳培福 |
請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