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箱上長大的孩子 那天,大約是個陰晴不定的三月天。 我在睡夢中接到醫院護士打來的電話,叫醒女兒,開車去接妹妹,然後下車飛奔到醫院大堂。路途中我是怎麼開的車,全然沒有記憶。走進病房,母親已經走了;躺在病床上尚有餘溫的她,走了!母親帶走了將來,我們姊弟四人不會再有與她共度的時光,從此我們只有過去。 沒有母親的二十八年時光,過去了。 母親節這天,一直不能釋懷的想法再一次湮沒了我。白天的她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為何到了夜半便走得悄然無聲!我甚至不敢問同房的病人,母親走的時候有驚動她嗎、有說甚麼嗎?隔床的簾子彷彿隔開了陰陽兩界,一邊是我的母親,另一邊是別人的。這位母親下午的時候剛進來,因車禍受的傷,開車的是她的女兒。這些我都印象深刻。那個下午,她的頭顱被釘子固定在一個奇怪的支架上,被抬進來。 “為甚麼我總是記不起你成長的細節!”每次我這樣說的時候,女兒都會給我一個無能為力的會心微笑,彷彿在說“不要緊,我也想不起來”。 穆欣欣在〈我的讀書故事〉文中,戲說她是在“書箱(香)”裡長大的孩子。母親把她放在紙箱裡,紙箱底下和周圍都是書堆。我羨慕她有書香陪伴,想起自己是在“蛋箱”上長大的孩子。 母親在父親過世後承接了賣蛋的生意為生,不過爺爺在世時她只是個打工的。按月領錢維持我們以及奶奶、小姑、小叔叔共八口人的生活。 母親躬身坐在板凳上,就着一盞黃光的燈膽把手上的蛋照來照去,確保箱子裡的每顆蛋的品質,然後將箱子合上,將檢查過的蛋一箱箱層層摞起成一堵蛋牆。我記不起是自己爬上去,還是母親把我放在蛋箱上,畢竟我們搬到這間租來的舖子樓上居住時,我已經七歲了。 (三之二) 水 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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