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哭泣的蝸牛 新學期伊始,我新接的班級是小一甲班。開學第一天,我滿懷信心,邁着輕快的步伐,準備和學生們共度第一堂課。突然,窗邊倒數第三排的桌子“哢嚓哢嚓”響動起來——一個紮着小辮子的女孩正拼命搖晃桌子,猛地衝來擋在門口。往後的課堂中,她的眼淚與哭鬧成了“學海”中最罕見的洶湧波濤:測驗得九十七分嚎啕大哭;舉手未被點名,便立馬上演一場“大鬧天宮”;同學說了她的答案,那她就要“水漫金山”了……她的哭點都是沒法預見的,每次爆發都要持續十幾分鐘。這種隨時可能發生的爆哭一次次澆滅我課堂的熱情,她的淚水也沖擊着我這個老教師的耐心堤壩。我就不信二十多年的教學經驗毫無用武之地。嘗試過溫柔感化,她哭得更兇;冷處理時,她變本加厲;耐着性子講道理,她卻用哭聲堵住耳朵;軟硬兼施說要處罰,她直接癱倒在地哭鬧打滾。令我心力交瘁。 直到那天,我讀了張文亮的《牽一隻蝸牛去散步》:“上帝叫人牽蝸牛散步,人卻嫌蝸牛太慢。後來才發現,其實是蝸牛牽着人散步。”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原來是我拽着她疾行,因過高的期待而焦躁不安。蝸牛有自己的節奏,雖緩慢卻從未停下腳步。這讓我想起生本教育學家郭思樂的比喻:村婦蒸饅頭,若心急頻掀鍋蓋,饅頭永遠蒸不熟。於是,我決定不再急着糾正她的“毛病”,而是陪這隻“愛哭泣的蝸牛”慢慢散步。相信只要她繼續向前,終會抵達屬於自己的彼岸。 我嘗試和她攜手在學校的走道裏散步,一起發現學校角落裏的小蟲成了可以傾訴的角落生物。有一次她答錯了一道題,眼看她情緒要上來了,我突然想起有共同連結的角落生物。於是,我貼着她耳邊說:“你的眼淚這麼大顆,角落生物一定很心疼,要讓牠們安慰你嗎?”她抽噎着停下,點點頭。我接着說:“哎呀,還有十分鐘才下課,你能等等我嗎?”她執着的哭點分散了,情緒也就緩和下來了,安靜地盯着鐘,等到下課。 慢慢地我還發現她細微的觀察和對我的關懷。有一次她發現我感冒了,我隨口說是被病毒入侵了,第二天她親自畫了一幅長着翅膀的飛馬畫,說這獨角獸的角有解毒功能……她送的畫和言語治癒了我、溫暖了我,也喚醒了我:經常犯錯、掌控情緒未成熟的她,更需要我們的理解和安撫。 放慢腳步後,我竟看見了從未留意的風景:她愛捧着書本沉浸其中,愛扮演童話角色。我便將生硬的道理化作故事裡的對話,在她情緒平穩時悄悄播下理解的種子。這隻愛哭泣的蝸牛在這慢慢的散步中,收穫了屬於她自己的果實:她演的笑話小品讓全班捧腹,在多項比賽中更屢屢奪冠……原來,是這隻蝸牛牽着我,教會我等待的智慧。 教育本是“慢”的藝術。學生成長從不是短跑衝刺,而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那些暫時落後的孩子,像未破土的種子,像沉睡的蝸牛,需要我們以守護者的姿態靜待花開。當我們不再催促,溫柔陪伴,終會見證汗水澆灌出的絢爛——因為等待,教育有了溫度,有了光,還把師生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黃素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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