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西竹林

    聽說粵西有一片絕美秘境，青林翠竹，空幽清曠，且溪水清流見底，魚游蝦嬉，生機勃勃，令人心馳神往。但要自駕至此竹林秘境並不如預期容易，跟着導航駛入鄉道和村莊，一番七拐八歪後，車道逐步收窄至鋪裝山路。雖然導航顯示僅短短九公里，誰知全程盤山蜿蜒，越往高處，坡度越見陡峭，風光亦越見壯麗。偶與來車相會，兩位駕駛者均須小心翼翼，格外打醒十二分精神，如此九曲十三彎，待駛至山中民宿已萬籟俱寂。

    第二日清早，我們迫不及待推開民宿大門，清新空氣沁入心脾，頓感精神爽利，果真是碧山深處絕塵埃。隨即又驚歎於眼前的“水墨丹青”，舉目所見皆茂密毛竹，山嵐繚繞，白霧瀰漫，不消一會兒，當陽光灑下金粉，竹林更顯蒼翠蔥鬱，此情此景，猶見王維獨坐幽篁，彈琴長嘯。正陶醉時，房東大手一揮，“走，挖筍去。”大小朋友便跟着他踩着苔蘚小徑，走過竹林棧道，房東採筍熟練，折筍聲清脆悅耳，我們則空有一身蠻力，左拗右拗仍不得要領，不一會兒便汗流浹背，又飢腸轆轆，礙於山路周折，我們在村民家裡品嘗自然淳樸的農家菜。酒足飯飽後，店家熱情介紹他們的菜田，又自詡自家紫蘇之甘香非市場可媲（其時我們只忖是王婆賣瓜，待翌日回市區再嘗街市販售的新鮮紫蘇，方知店家所言不虛）。

    謝過店家，我們繼續探索此隱藏於竹林之內的小村莊。不知是否村規所限或有意打造鄉村情懷，民居外貌皆為黃泥土坯房，充滿原始質感，村裡老人居多，但亦有好些青年創業者經營咖啡店、民宿或小餐館，儘管彼時門可羅雀，他們卻毫不擔心，自信道“市裡已與各旅行社打好關係，遊客們不買也會買的”。對於這句話，我並不懷疑，置身於幽靜的竹林，其實最應當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可惜村中無琴可奏，無樂可聽，亦無人釀酒，除了咖啡，只有店家冰箱裡的幾罐黃啤，只好將就入口。

    時值傍晚，酒意微醺之際，忽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隨即空中炸出奪目白光。說來奇怪，過往在澳門西灣湖畔觀賞煙花總覺意猶未盡，這會兒不過四五分鐘，已覺不堪其擾。二氧化硫的刺激下，酒意也醒了大半，我們掩着耳朵，艱難地熬完整場十來分鐘的煙花表演。

    望着絢爛過後的遍地灰燼，心中為竹林與煙花的格格不入大感惋惜。人們來到這裡，不外乎是求一個靜字，遠離城市喧囂，在鳥鳴山幽中且聽風吟，在修竹萬竿中領略雅趣，只可惜規劃者不諳此趣。在普遍嚴禁山林燃放煙花爆竹的政令下，反其道而行，美其名享受竹海煙花之樂，實則是環境保護之殤、山林生態之禍。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