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    煉

    我讀過汪培珽所有著作，常常有人好奇到底哪裏好看，至於一連讀好幾十本嗎？其實並不是哪一本特別好看，而是她常常能從另一個角度看事物，點出許多父母日常生活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的盲點。比如父母自身的不安全感、控制慾、焦慮等，不應該以“都是為你好”為由，全部強加到孩子身上。

    新書《做父母的修練》裏有一篇寫到磨煉，她是這樣寫的：“我們很容易用‘磨煉’當理由，忽略孩子的難過和害怕。不適齡的磨煉，常常只有傷害。”我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沒有被善待的一件荒謬事。

    那陣子，晚上正在播放一齣關於殭屍的電視劇，殭屍臉上的妝、穿的衣服都很恐怖，而且總是在漆黑的深夜裡跳出來作惡。每天晚上看完電視後，爸爸總是要我下樓扔垃圾。家住一樓，與樓下的大型垃圾桶距離不過數十米，可是必須經過一條幾乎沒有燈的長樓梯。

    這是我每天最害怕、最折磨的時間。小小的我提着垃圾，每走一步都往後回看，好像聽到有殭屍在我背後跳。只要任務完成，就有種“一天都光晒”的舒坦。直到有一天實在受不了，我把心事告訴爸爸。我以為他會免去我這個任務，改由做其他家務代替，或者至少陪我走幾次，告訴我一切都是我多慮了。結果他找來一條銀項鏈煮水讓我喝下去，說這樣能“壓驚”，然後就沒再過問這件事。

    爸爸大概沒法同理我的害怕，甚至認為這是對我的磨煉，以為後來我沒再提及，就代表他給的磨煉奏效。事實並非如此，都幾十歲了，那條漆黑的長樓梯已離開我的生活多年，可童年陰影一直沒法抹去。

    我認同不應過度保護孩子，但當父母“磨煉”孩子的時候，也該衡量事情是否超過孩子能負荷的範圍。希望磨煉出甚麼來？讓孩子長時間陷於無法擺脫的恐懼，不叫磨煉，是折磨。

    離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