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古賀精里樸

    讀清人書法絕句

    陳懷萱

    發篋赫蹏居不貧，煙雲供養自怡神。

    偶然思病論王猛，情切何殊中土人。

    古賀精里，名樸，字淳風，精里其號。肥前人。初從福井敬齋、西依齋習陽明學，後與尾藤二洲、賴春水相濡染，盡棄舊學，以朱子為依歸。累世仕於佐賀藩，天明二年（乾隆四十七年）為佐賀藩校弘道館教授，手定學規。寬政二年（乾隆五十五年）德川幕府定朱子學於一尊，頒異學之禁，其明年，精里從藩主至江戶，受命為幕府昌平黌教官，與柴野栗山、尾藤二洲稱寬政三博士。崇德行，見人有不善，犯顏直諫，嚴密寡默，退後不復言之。深經術，著《論語纂釋諸說辨誤》、《大學章句纂釋》、《大學諸說辨誤》、《中庸章句纂釋》、《中庸諸說辨誤》、《四書集釋》、《經語摘粹》、《近思錄集說》，解經悉依朱子，以為“朱子集群賢之大成，以注四子，然後其義昭晰悉備。學者苟能熟讀詳味，身體而力行之，則可以為聖為賢，豈待後人之發明哉。”見《大學章句纂釋》序。教生讀書，要在遍數，讀書百遍義自見。深究中華史事，學問賅博，文章俊潔，有《精里初集抄》、《精里全書》，論史之作尤可讀。如《留侯像贊》：“震動天地，豈為身謀。世臣義重，報韓之讐。乘機而行，蹶項興劉。不愆于素，與赤松游。藏用退步，偉業孰疇。始如處女，貌乃可求。”《王猛論》苻堅之病在矜伐，而比猛之於齊人治病渴，止禁飲而不治其病，致堅之敗於鮮卑氐羗。警句亦復不少，“後人稱猛言如蓍蔡，而不察其徒規規於飲之禁而不治其病，置之必斃之地，孰執其咎。堅病烏在？矜伐是也。夫兵凶戰危，勝不可正，故三軍之行，聖人懼然，況常人乎。”而猛諫其圖晉，堅心以為猛怯懦耳，“故論他事，則如石投水。論鮮卑氐羗及晉，則如水投石。”石投水，莫之逆也，水投石，莫之受也。見《文選》。指猛之失在徒禁於末而昧於本，皆有見。“黝而理，粲相纏。胡如玉，磨礲然。嗟無倦，鐵亦穿。”硯銘亦見詞采。又能書，雅健老倉。此古賀精里行書明人劉澄甫《花林畽》句：“山藏柳市無車馬，水隔桃花有子孫。”款識“精里樸”，鈐朱文“淳風氏”、白文“

    古賀樸”。按，傳說古賀原姓劉，乃漢靈帝後裔，故自用印有“劉氏淳風”。雖知玩物喪志為學者大戒，然嗜好翰墨有不能自已者，嘆墨妙為都會有力者所收，以身處僻壤，僅得煙熏蠹蝕之故紙敗屏為鑑賞。某歲見明人贈蘊謙上人詩七幅、清人壽何慎翁詩五十幅，各得若干，於是裝潢為卷，取東坡《寶繪堂記》書畫如煙雲過眼，百鳥感耳，名曰雲鳥詞翰，用以自警。“破鏡孤劍，僅藏其偏者，雖事之偶然，亦可以見予之深留意於此”云云。精里所言明清人書法皆名不見經傳，而化外之人猶得珍重如此，可見我文德之盛，敷揚達於海陬。文化十四年（嘉慶二十二年）卒，年六十八。長子穀堂，名燾，庭趨受學，復從柴野栗山、尾藤二洲游，精研朱子。工漢詩，光緒時俞曲園錄其作入《東瀛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