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的和打不碎的 友人對茶和水的品質很在意,對茶具卻沒有執念,取笑我購置任何一件餐具茶具,都像購買不動產那樣要深思熟慮好幾個月。每回看出土文物,總覺得被人創造的死物活了千年還好端端,恆久不滅,可是人就那麼一瞬。有些後悔購置的碗碟、印有××紀念的免費馬克杯,粗手粗腳用了十數載依然毫髮無損,最愛的玻璃酒杯和公道杯,一年只打碎一隻已算是運氣好了。 也有不翼而飛、不辭而別的,譬如最近再也找不回那隻已用得很順手的泰國小木勺,只能用不鏽鋼湯匙先頂上。早餐用它來攪拌瓷碗邊緣和沉底的熱麥片,無可避免地發出“吱——吱”的刺耳金屬聲,就像仇家用小石塊在你的寶馬上劃幾道刮痕,足以毀掉一天的好心情。我卻居然能忍受共事者,每天定時用咖啡勺噹啷噹啷猛插杯子,像執行任務的黑道小弟那樣捅得帶勁。借問哪國有虐待死物的罪名? 母親在福建買的紫砂茶壺,被她摔碎了蓋子,壺就一直放在角落,沒法用,但誰也捨不得丟,任由二十年時光荏苒。每次不小心看到那薄如蟬翼的黝黑功夫茶壺,總會浮現母親在茶具店認真檢查壺嘴出水是否順暢有力、專注感受注入熱水後的重量和燙手、強作精明地又試又問的情景,她是經過仔細思量才決定入手。 她的整個人生就只擁有過這麼一個壺吧。 如今我又該怎樣替自己擁有數十個不同大小材質的壺辯解呢?Ginori 1735的Catene茶壺用起來不香嗎?為何非要再納一個不相伯仲的白山陶器mayu白瓷茶壺來爭寵?更別提前者是蓋子打碎了又再買新的。 當然,壺蓋壞了,金繼修復、再配一個部件也不是不行。就像繼父可以無數,但你這輩子只跟一個人共享過心跳。我也試圖說服自己,母親當初在混沌宇宙挑我當她唯一的女兒時,也應該是較過真的。 卡 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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