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個公園 讀魯迅師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時,我屢會想起離我舊家不遠的那個冷清荒寂的公園。雖然沒見“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長長的野草也似乎缺失,因此“也沒有遇見過赤練蛇和美女蛇”。但蟋蟀是有的、蜈蚣也是有的,更有的是樹形樹色俱佳的老榕,橫七豎八的根盤纏着的那堵古城牆,和這邊一個那邊一個的涼亭,還有踏着兩邊的石階可走上的、有着石桌石椅的觀景台,和觀景台下的假石山…… 小時候,那個公園是我和年齡相彷彿的周圍孩童窮開心的樂園。我們常常在那裡玩“摸電”、“算人追”、“跳八格”、“轆錢牛”等遊戲。但到簾影燈暗時,卻不敢涉足!公園裡有座狹狹迫迫的舊樓,據說是更夫或叫打更人住的。不知為甚麼,見到更夫總有點怕怕!況且,黑夜裡處身公園,總覺得沒有了安全感。 但不管怎麼說,那個公園確乎留下了我諸多記憶。正是它,長期維繫着我的精神世界。 讀中學時,學校離家也不遠,出門向右走的是正道,大模大樣地從正門走進學校。出門向左走的是歪道,我常雙手攀爬着公園前那棵老榕的根,跳到一個長着綠草的高地。一站定,東操場就在眼前。其時,我會以勝利者的姿態,回首一瞥熟悉不過的公園的牌坊。 小城就是小城!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我在離家也近的一所小學校裡教書,小學真是“小”,學生課餘難有活動場所,我就曾經帶着那些小兄弟小姐妹,穿街過巷地走到那個公園裡去。在一進門左邊的那個平台跳俄羅斯軍刀舞,還興致勃勃地用借來的120照相機,為門徒們在涼亭前的石階上、粗粗壯壯的榕樹下拍照,算是為當時一律赤足的學生,日後能增添一點懷舊情趣的。 最難忘的是在暴風驟雨此伏彼起時,我的一家心境蕭瑟、自貧自守。忽然有一天,在省城居住的表姐、表姐夫,專程來探望我的父親、母親,表姐夫居然還帶着相機,原來,他是珠江電影製片廠的攝影師。就在那些天,我們才知道表姐夫是正在批判的電影《逆風千里》的特技攝影師。我後來在參與批判《逆風千里》時,還瞪大雙眼看着字幕裡出現他的名字的。但正是那位表姐夫,在那個公園裡,為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姊妹彌足珍貴地留影存真。那並非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近日,說那個我眷戀了半個多世紀的公園在維護、在翻新了!以後,我當然不可能再進去“摸電”、“算人追”、“跳八格”、“轆錢牛”,但卻着實希望公園仍能保持質樸氣清、圓潤疏朗的野性、野趣。我不希望它像遊樂場那樣熱鬧和喧囂,而始終保持着寧靜與閒適。像魯迅師的百草園那樣。 羅維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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