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阿德一點都不流氓 流氓阿德新專輯《某乜人》發行時,我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寫訊息給他,提到單曲《多麼希望,妳在這裡》,其中唱着“我不配擁有呼吸//擁抱着你……我多麼希望/你的心/可以看見”。我跟阿德說,我在朋友圈測試,每一個人都認定是情歌,“但我知道不是,這首歌是寫給母親的。” 阿德不禁誇我“鈞堯很厲害耶”。不是我厲害,而是與阿德在二十世紀末就已經認識,搖滾青年,慣常戴一頂帽子,頭髮過耳,桀驁地露出帽沿,阿德是歌手、更是叛逆青年,藝名“流氓”兩字不是為非作歹,而作為不服輸、不遵守規範。阿德剛出道時,常被聯想起伍佰,伍佰竄起,阿德相形之下隱沒,適逢母親生病,阿德回歸金門故里,照顧母親十年、把屎把尿。 阿德沉潛期間,金門舉辦多樣演唱比賽,只要阿德出馬,都會抱回首獎,阿德事後調侃地說,那簡直送他生活費哪。 人到中年,往者越來越多,而且再怎麼追,都看不到身影,“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在青春時代,只是把愁思這事,預習、溫習再複習,必須到了中年,才知道那八個字的厚重,阿德照顧母親,直到她離世,他說,“我沒有任何遺憾,只有滿足。” 我的母親二〇一六年六月猝然離世,人子無以盡孝,多少深夜低迴惆悵,聽到《多麼希望,妳在這裡》唱着,“我不配活着呼吸/思念着你”,我馬上想到母親剛辭世時,遺照高掛廳堂,子女們唸經、摺紙鶴,我為了感到飢餓,而深深內疚。 阿德的母親走了,她的愛依然環繞,阿德許多作品,母者慈愛形象生動、深刻,因為那是他的生活。《 平安符》出自專輯《無路用的咖小》,風獅爺、門神,都是金門鮮明形象,前者佇立村頭出入口、後者站立門口,劃出童年的居住空間,以及島民的守護神。祂們近在幾尺,成為生活中的陪伴。生病時服用“天公爐落下的香灰”雖然不合醫藥常理,居民早年堅信不移,平安符更是遠行時,父母到廟裡拜拜求籤得來,希望讓神明信物,聯繫千里以外的遊子。 “祈求/天公伯啊/請祢保庇/保庇我/平安健康”、“天公伯啊/請祢保庇/保庇伊/快樂幸福”,這幾句平實歌詞有極大感染力跟想像力,誰是那位持香祈禱的人,是母親為孩子祈求,也可以是孩子為母親祈禱……這也是時間兩端,小時候母親站立身後為孩子舉香過額,孩子長大後為母親神前跪叩。而“平安順勢,不求出頭天”更是每個長者對子女,最深切的祝福。 時間做為主軸,但是不着痕跡,小孩長大、媽媽變老,而後自己變老,擁有與媽媽一樣的紋路,思念如紋路一般、也彷彿唱片,不斷播放。 我在也沒了母親,但牢記她的叮嚀,曾經寫詩《清明》,“要記得穿對季節/端午以前冬衣莫收/生冷的,留在清明與我一起煨熟”。思念是時空蟲洞,是母親的、也是自己的。生命的堅強與脆弱,相應相生,流動中悄悄人事已非,而此時,我們都想着“景物依舊”的往昔。 阿德新專輯《某乜人》,口語入詞,表達怨懟的“ 賭爛”(對人或事不爽)、金門語“物代”(你要幹嘛),以及日語等,各樣語言的融合意謂了世界在阿德心中,早已擺脫區域,合流共榮。阿德貴為金曲歌王,聚會時也不排斥麥克風在手,為鄉親高歌外,也帶來《某乜人》簽名海報。喝酒唱歌不談傷心事,依稀我們的母親也在聚會現場,看着他們的孩子,如同歌詞提及,“安安靜靜/凝望着我/淺淺嘴角/淡淡的笑”。結尾唱着這句,“我就感到安心”…… 吳鈞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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