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北上

    又到周末，同事們也看出你的反常，走到身邊打聽一二：是工作嗎？快別做了，留待下星期吧。是股票嗎？不要灰心，遲早會返家鄉的。但你通通否認，打開手機裡的軟件頁面，“預約成功”四個大字赫然出現在大家眼前，反着白眼的眾人只當你藉詞炫耀，畢竟能成功搶到周末的澳車北上，網速、手速與運氣缺一不可。搶到的便可體驗澳門所沒有的繽紛綺色，在此兩日一夜裡享受大灣區特有的萬種風情。

    你嘆了一口氣。是的，為了享受內地的物美價廉，你曾經每逢周末或拖家帶口、呼朋喚友地北上消費，載歌載舞的沉浸式體驗、眼花繚亂的燈光煙火秀、令人垂涎欲滴的夜市一條街，五個人晚餐只需人民幣二百元？入滿一缸油只需不到三百元？你開始明白老一輩口中所說“人民幣好好使”是什麼意思。話雖如此，周末已不再是普通的休息日，北上目的也不再純粹只為吃喝玩樂，小小轎車既是代步工具，還肩負起貨車功能。採購物資、領取包裹、修車入油，甚至連小朋友的興趣班也義無反顧搬上內地進行，久而久之，周末北上也就成為例行公事。

    不過北上日子長了，心底的莫名焦慮也越發放大。例如，為了按時參加為子女報讀的周末興趣班，周五與周六的出關預約便“許勝不許敗”，否則“澳腳北上”又生諸多不便，作為家裡唯一的“搶額”操作員，壓力自然大增。其次，是駕駛習慣不同帶來的心理負擔，澳門駕駛者通常會斑馬線減速甚至停車禮讓行人，內地駕駛者則不然，非但不減速，反而一腳油門加速衝前。若遇上一位急躁駕駛者，見前車在斑馬線減速，還會拼命鳴笛催促，生怕因等待行人過馬路而浪費寶貴的幾秒時間，此等路怒症患者在內地公路並不鮮見。第三則來自於返程的壓力，北上車輛越來越多，港珠澳大橋口岸已多次在節假日出現車龍極長、輪候極久的“盛況”，若想避免排長龍影響翌日的上班上學，最好方法固然是盡早回程。在此心理暗示下，不論閒逛、購物或吃飯，難免時刻提心吊膽留意回程車流，一旦地圖顯示密集的黃色或紅色，不但心神不寧，有時甚至緊張得連飯也吃不下去。

    回想當初北上的快樂來自於悠哉的自由感，如今同事聽着你的煩惱，也七嘴八舌分享經驗，終於得出結論：澳車北上如激情嘗鮮，溫存過後總是要回家的，畢竟心安處才是吾鄉。“要不別去了吧，留在澳門抖一抖。”你卻搖搖頭，太遲了，家人已為小朋友報了大半年的學研班和運動課，每周安排滿滿當當，現在退出，可謂得不償失。

    自己做的選擇，咬牙也得撐下去。正當大家陷入一片苦思，不知誰突然高喊一聲放工了，眾人頓作鳥獸散，只剩下空轉的幾張椅子和為了周末北上而一臉惆悵的你。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