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设为首页
  • 点击收藏
  • 手机版
    手机扫一扫访问
    迪恩网络手机版
  • 关注官方公众号
    微信扫一扫关注
    迪恩网络公众号

成都故人



浣花溪裡,凝愁遠行的杜甫。

    成都故人



    “原來昨天看到的人,果然是你。”已五六年沒聯繫的王醫生突然發來了微信短信。



    他在微信裡用的是真姓名,所以我可以毫不費勁地想起是何人,不像對那些已然被陌生和蒼白疏遠了的朋友那樣,要搜腸刮肚地追憶到底是誰。

    但是我還得努力回想一下王的外貌:微長的頭髮、瘦長的身材,還有他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前天下午到成都,昨天中午坐車去機場,飛回澳門了。”我淡淡地回他文字,記得六年前在廣州某醫院進修時,兩人有過一段交情,他還請我到酒吧喝過酒。我醫術平庸,王兄看得上我,大概因為我跟其他醫生有所不同——有文學加持吧。半年培訓結束後,我們就再沒見面了。

    王說,這次成都的醫學會議,他是參與者之一,會場附近看到疑似的我匆匆而過,但不能確定是否我本人,今天在他人的朋友圈裡看到我與會時的名字和照片才最終鎖定。然而,我早已不在成都了。

    很感激王醫生還能在茫茫人海中撈起我,我這樣默默無聞、平凡無奇的人。這些年我不但沒跟他聯繫過,甚至連微信朋友圈都已兩年不再更新,想來,王是不會在日常生活中惦記起我的,正如我來到成都時也沒想起這位朋友就在同城的某個角落!瞬間,我熱淚盈眶,是懊惱也是愧疚。

    星期五,下午三點到達成都的。蓉城,來過兩回,春夏各一。冬天來,還是第一次。從機場到浣花溪,我居然看到滿城的銀杏黃葉,風中,落葉蕭蕭,一路上的樹木盡帶黃金甲。初冬時節,天空未及傍晚卻已灰蒙一片,恍若醫生夜班後疲憊的臉。

    推開車門,寒流便向我毫不留情地湧來。趕緊穿上抓絨外套,我便畢恭畢敬地向浣花溪公園裡的詩聖廣場走去。

    相傳這兒就是杜甫落腳成都時的所居地,包括杜甫草堂和旁邊的浣花溪。杜甫去後,此處荒廢,到五代時,韋莊重新修葺,遂傳至今。

    廣場正中是杜甫的赤色雕像,一如他的所有傳世造型:瘦骨嶙峋,悲苦凝噎,還似乎在默默吟誦。身下鐫刻一句詩:一覽眾山小。

    冬日裡,小徑、林木、樹葉、殘花、溪水和行人都是靜謐的,同樣靜謐的是那無數的碑刻,上面大多是現代人揮毫的杜甫詩作,從起點往遠方延伸而去,一路仔細讀來,明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詩人的詩傳,從少年求學到青年鬱守長安,再到中年寓居成都,後面就是流落夔州了。銀杏樹們也不全是黃葉遍體,有一半樹木還矜持地保留着厚重的綠衣。一條小路上,黃綠交錯,好像時空在穿梭,四季在交織,人間在顛覆,歷史在嬗變。這路上還有陶淵明的塑像,兩位相隔數百年的詩人比鄰而居,惺惺相惜,想必能舉行一輪輪暢懷的忘年唱和吧?

    沿路而去,右側那溪流就是著名的浣花溪了。當年杜甫在此一口氣寫下七首詩,大多閒適愜意,跟那些沉鬱頓挫的作品大相徑庭,“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春光和諧,人情親切,一生苦悶的詩人在浣花溪竟然難得地展露人類本應與生俱來的歡快和天真。這一切,還是因為杜甫在此遇到好朋友嚴武的鼎力相助啊!無情的是自然規律、炎涼世態、人類固有的自私和自傲,它們終究亙古不變、無處不在;有情的是患難與共的真愛和萍水相逢的友誼,它們卻像流星一樣,看不見不代表永遠消失。如果看不見,是不是應該自我反思呢?

    夕陽在這個下午從未出現,只有漸漸黯去的天空和穿樹而過、變本加厲的寒風告訴人們,時間無情地流淌着,正在流向一天的終點,溪水微微泛着的綠光,為那條嶄新的石拱橋而沉澱了年老的容顏。這兒的鷺鳥很碩大也很大膽,總有一兩隻白色或褐色的生靈在傍晚的水面上拂過,好像呼朋喚友,好像故意在遊人面前表演特技飛行,一番長嘯後便直插雲霄,繼而駐足枝頭,俯瞰蒼生。

    小徑遠方是滄浪湖,那是浣花溪的匯入處,蘆草聳峙,紅牆隱隱,不管絢爛還是平淡,總歸有個句號,好比人生。遠處還有一片林,而天色已晚,我不敢深入,遂有打道回府之意。

    從浣花溪的另一側返回公園入口時,路過杜甫草堂東門,此刻早已關門,我也沒有入內遊覽的雅興,畢竟七年前已造訪過,而今天逛了許久,讀了許多碑刻,卻沒有找到《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這首,有點頹喪,只是讀到《月夜》的“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心中還是一片悵然。不知此刻,澳門家中的一雙兒女是否已回家溫習,不知他們今天過得怎樣,他們體會到父親在遠方的思念嗎?

    華燈迫不及待地點亮了,那是公園對面的食街。從杜甫巨大的身影邊繞過,我身後的浣花溪公園稀稀疏疏地散落着單薄的燈光,單薄得猶如杜甫流落天涯時穿的麻苧冬衣,燈光不紅不黃,隨晚風顫顫。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這是杜甫想念李白的詩句。一個人在孤寂的時候,要麼就是想念家人,要麼就是想念友人。當家人和友人都遠你而去的時候,你也就站在地獄的門口了。想罷,我毛骨悚然。

    “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蓋棺事則已,此志常覬豁。”、“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飢渴。”這是《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裡的詩句,以前最愛讀它時,女兒準備降生,如今她將滿十歲,人世蒼生,幾多顛簸,萬物有流轉也有永恆。孤身在外,滿是糾結。只有返家的那一刻,才有短暫的釋然。

    飢腸轆轆,我卻沒有到對面街上吃碗甜水麵,或嘗一口蹄花、豆花,那些當街門店大門洞開,少了些暖流。我寧願走上西藏餐廳,喝碗酥油茶,吃一碟粗獷的牛肉包子。因為它在三樓,裡面暖意融融。

    晚上,路過人流熙熙的寬窄巷子和春熙路,捎走那些感傷的流年記憶,獨自乘車到了“東郊記憶”步行街,帶着艷羨的情愫凝視那些幸福的年輕人,而不是琳琅滿目的文創產品。

    夜了,未央終究是神話。一位女生在街頭兜售鮮花,九塊九一束,寒風和街燈裡,她期待的目光只能催我趕快離開。這鮮花,沒有主人。

    打車十幾公里,終於來到大會安排下榻的酒店。四野沉沉,月色當空。

    這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出差,不會遇到任何驚喜,也不會跟任何人有難捨難分的交集,我就是這樣想的。只希望早點結束,好讓我回家和兒女相聚。

    真沒想到,他鄉遇故知,王醫生居然還是認出了我,儘管我們沒有敘舊的機會,但一種緣份的發酵,原來只有經歷漫長的蟄伏和沉默,才能以厚重的滋味感動對方。

    在那個孤獨空虛的夜晚,為甚麼我想不起成都還有一位曾經的老朋友呢?為甚麼千年前的古人佔據了我的全部思緒呢?

    和杜甫神交,也要和當下的知己握握手、舉舉杯啊!

    “明年,我們一定要聚一聚!成都的會議年年都開。”王醫生說。



    譚健鍬



9

鮮花
60

握手
11

雷人
51

路過
19

雞蛋

該文章已有0人參與評論

請發表評論

全部評論

扫描微信二维码

查看手机版网站

随时了解更新最新资讯

400-123-45678

在线客服(服务时间 9:00~18:00)

在线QQ客服
地址:上海市虹口区武进路齐浜大厦456号2幢10楼
电邮:green_ps@ppap.com.cn
移动电话:13301215647

Powered by Discuz! X3.4© 2001-2013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