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臨的非凡配音

    在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一五六四至一六一六）的戲劇《哈姆萊特》第三幕第一場城堡中一室裡，丹麥王子哈姆萊特有一段長篇台詞，朱生豪是如此翻譯的：“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默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我無法寫出一九四八年被改編為黑白電影，首先在英國上演的《哈姆萊特》中，由勞倫斯·奧利弗所飾演的哈姆萊特的同段台詞。然而，一九五八年由上海電影譯製廠譯製的《哈姆萊特》的這一段獨白，意思沒有改變，只是先後次序調整：“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究竟哪樣更高貴，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把它掃一個乾淨。……”。

    是段台詞，是哈姆萊特從父王的亡魂口中，知道父王是被叔父所殺之後的一種極為複雜的心理狀態的反映。作為編劇、導演兼主演於一身的奧利弗，並沒有把台詞安排在原著中的場景裡讀出，而是轉移到海邊上的一個高台上，以便哈姆萊特在生存戰勝死亡時，可把準備用於自殺的那柄短劍，一下子扔進大海裡去。

    最早細讀《哈姆萊特》中譯本時，腦海裡形成的哈姆萊特形象是不成型的。看了天才的奧利弗飾演哈姆萊特，我以為奧利弗就是哈姆萊特了。但當欣賞了人民藝術家孫道臨，為奧利弗的哈姆萊特的非凡配音，我卻忽地感覺到，對於国人來說，孫道臨才是真正的哈姆萊特！如果孫道臨不是精準地把握住常人難以捉摸的哈姆萊特，如果孫道臨不是有着深湛的文學修養，並有着高超的駕馭語言的能力，就絕不能把這一段台詞朗誦得如此令人動容！僅僅這一段台詞，便可見生於英國斯特拉特福小鎮的莎士比亞偉大！奧利弗偉大！孫道臨偉大！而正是孫道臨，使我更深刻地認知《哈姆萊特》。

    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