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女鬼

    鬼片不是我喜歡的電影類型，但大學時，為了湊熱鬧，我偶爾會擇個深夜，先去福利社買點零食，再去僑生朋友們的宿舍房間，關燈，兩到四個人一屁股坐進幾張嘠吱嘠吱的摺凳上，或屈膝窩坐在某人床上，圍着筆電熒幕發出的微光，屏息靜氣地看鬼片。因害怕而瑟縮半掩的臉，露出一絲期盼的表情，期待手無寸鐵的主角深入鬼陣，手指則長期在鍵盤的“降低音量”按鍵附近徘徊待機。那個按鍵，與其說能調低音量，倒不如說是降低驚嚇度的神奇按鍵。

    常常覺得，很多人看鬼片的心理，和去玩雲霄飛車，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自討苦吃。明知會緊張受驚，會被折磨得不敢張眼，甚至失魂落魄，口吐白沫，仍硬着頭皮一試，有時只為追求那點迷人的刺激感，或得到同儕認同。看過了玩過了，像達成某種成就，能向人炫耀自己也追上了潮流，擁有一顆大心臟，從此甩開“膽小鬼”的稱號，不枉青春。

    我和幾位僑生朋友一起看鬼片，記憶中只發生在大一那一年。當年看的主要是日本和泰國鬼片，印象中我看過的最後一部日本鬼片，也是在那個大學宿舍看的。依稀記得最後一場戲，一隻紅衣女鬼，竟透過一扇窗，疾速飛向夜空，像一顆星，漸漸消失於夜空中，令我馬上想起童年看過的日本動畫《飛天少女豬事丁》。我和朋友罵罵咧咧，心想這實在是一場史詩級大爛尾，也徹底摧毁了日本鬼片自《午夜凶鈴》、《鬼娃娃花子》、《咒怨》等經典鬼片以來，在我心中建立起的神級地位。當年，日本鬼片似乎已在走下坡，那種曖昧不明、充滿想像空間與張力的氣氛營造，逐漸被露骨的特效化妝和廉價的驚嚇音效所取代，這也是我這些年不願入戲院看鬼片的最大原因。觀眾再也難以沉浸在無助不安的氣氛中，只能在突如其來的一聲尖銳音效或醜陋的鬼臉出現後，大罵一聲髒話，摻雜了無法退票的委屈。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