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記

    據說四五歲以前的記憶都很模糊，有時只是透過別人的話語、照片或視頻的回顧，勾勒出那個場景，但我們卻一廂情願地相信自己“記得”。沒人對我回顧，更沒有任何憑證，可我清楚地記得幾歲的我，在那個剛破曉的清晨，看見生命如何消失於一瞬間。

    在農村出生並生活了好幾年，從鄰居家幾乎餐餐有肉的伙食、很少人有的電視機，小小的我就明白了貧富懸殊是怎麼一回事。某天黃昏聽說他們家明天又要殺雞，我羨慕不已，畢竟我都快忘了雞肉的味道。農村人早睡早起，天還沒亮就聽見鄰居阿姨在張羅分工，叫大女兒拿菜刀滾水，小女兒拿碗，她去捉雞。

    清晨的風有點涼，我按捺不住小孩本能的好奇心，站在門邊準備看熱鬧。阿姨很快抓來一隻雞，左手緊緊扣住牠的兩邊翅膀，動彈不得的雞試圖掙脫，但沒有成功。阿姨右手拿起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牠頸上劃了一刀，迅速把雞頸移到旁邊早已備好的大碗，鮮紅的雞血噴射而出，流了大半碗。

    小小的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殺生場面，震撼又害怕，可還是忍不住想往下看。只見阿姨把雞放到熱水裏浸了一下就開始活剝牠的羽毛。不知道是水太燙手，還是要趕農活，竟然不到兩分鐘就從一盤雞毛的熱水裏拿出光禿禿的雞。

    看過這場殺雞記後，其實我害怕得不得了，有些血淋淋的畫面會在日常生活中突然閃現。八歲後到澳門生活，高一那年交了第一個男朋友，首次去到他家，竟發現陽台養了幾隻雞，殺雞的畫面又被勾起。

    兩年前開始真正入廚，避免不了常常接觸各種生鮮食品。豉油雞、手撕雞、雞翅都是小兒愛吃的，雖然不用自己處理活雞，但在潺潺的水龍頭下洗着雞的各個部件時，阿姨殺雞的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我明白食物鏈的運作原理，也暫時沒辦法茹素，只好一邊抱歉一邊把雞肉往嘴裏送。

    離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