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勤時段的巴士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不喜歡通勤時段搭巴士。

    是因為巴士站總徘徊着黑壓壓的一群人？置身其中，總要保持着士兵般的敏銳觸覺，既要緊盯手機裡的實時報站，又要留神站內每一陣人潮騷動，一旦捕捉到屬意巴士駛來的車影，看不見的硝煙便在人群中悄悄升起。有經驗的乘客會懂得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根據前後車輛的速度、乘車情況，並結合其他人的站立分佈選擇最佳候車點。

    有時，這種審時度勢是一場押注：押不中，只能眼巴巴等着車門一點一點吸光前方乘客，再由閣下奮力逼入“敬陪末位”，即使押中了——哪怕車門就在眼前幾個身影的位置，也不代表魚貫排隊的你便能安枕無憂，畢竟在“排隊文化”欠奉之地，總會碰上幾個“插隊意識”強烈之人。說起來，不知道是否社會進步之功，連打尖插隊也漸趨現代化，“打尖者”雖說不守秩序，但他們並非爭先恐後、你推我搡，而是佇於一旁伺機而動，逮到隊伍遲疑鬆懈一刻，便一個箭步拍卡上車，整套過程行雲流水且身輕如燕，留下爾等望背興嘆。

    只是上了車也不代表安享太平。能在通勤高峰時段的車廂裡取得一席位固然可喜，但更多時候只能在一聲聲“唔好意思”中攝入角落。當然，逼巴士不是澳門街獨有，世上沒幾個幸運城市能在繁忙時段仍免於體驗沙甸魚般的擁擠。相較而言，你不過是在翳焗一隅被三面夾擊、在人潮內隨波逐流，與陌生的乘客共享咫尺間的呼吸，交換彼此體感溫熱。儘管被迫聽了好幾次旁人耳機裡循環播放的《APT.》，但至少你的頭還能自由轉動，手還能緊握扶杆，腳還有立足空間，甚至當司機急剎時，尚可在千鈞一髮之際靈活避開來自左右方的六腳亂陣——奈何避不過來自前方的黑高踭，無情地一腳踩上你的白波鞋，留下灰色的鞋印和深深的凹坑。“Sorry”，她道歉，卻也只限於此，隨即一甩頭繼續沉浸抖音短片，而你只能撓撓鼻子，表達對其刺鼻髮膠和甜膩香水的無言抗議。

    公共空間最能反映文明程度，是社會公德與個人素質的隨堂測驗，這與你是專業白領抑或技術藍領無關。放任濃烈氣味隨處飄散固然是失禮之舉，但最駭人的莫過於車廂裡連續放屁之徒，罔妄顧公眾利益，實在難以原諒。一陣陣異味瀰漫猶如“生化武器”，可憐其他欲哭無淚的乘客，只能在窒息中被動接受而無法逃離。除此之外，還得提醒呼籲：不僅咳嗽噴嚏時要掩口，呵欠“放蚊”時也要記得掩口，局促狹窄的空間，切忌把積聚一夜的濕濁廢氣與人分甘同味，顧己及人，這是自幼稚園便教導的道理。

    上述通勤戲碼日復一日上演，難怪每日放工回家都半死不活。或許，累人的從不只是上班，還有通勤時段那兩趟巴士。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