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清人書法絕句

    羅椒生惇衍

    詩亡然後作春秋，自此騷人賦四愁。

    閱世興衰思往事，千年集義說從頭。

    羅椒生，粵之順德人，與長洲彭詠莪相國同榜進士，皆以道德文章並著於朝。嘗序彭氏《松風閣集》云，雍容揄揚，為燕許之正軌，沖和夷憺，則王孟之高致。晚歲蒿目時艱，憂思慨忼，則又杜少陵忠君愛國之忱云云。椒生亦工吟咏，有《集義軒詠史詩鈔》，咏西周以迄元明之仁人志士、殉節死義凡千六百首，集義之訓，借詩以明之。孟子謂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然則椒生之詠史，治亂存亡見乎其中，是以詩為春秋也，憂思愛國如見，抑亦論人自論也夫。椒生名惇衍，嘉慶十九年生，道光十四年舉於鄉，明年連捷成進士，選庶常，散館授編修，由侍講學士、太僕寺卿、左都御史洊至戶部尚書。同治十三年卒，年六十一，諡文恪。歷官三朝，舉薦正人，直言敢諫。咸豐改元，上《法祖訓以端本善俗》疏。留心時務，英法聯軍陷廣州，操辦團練。繼擢大司農，秉一國財稅，先上《典學敦孝任官愛民》疏。清季國事孔亟，人心澆薄，士人思以理學挽末世，椒生成童即用心濂洛關閩，於程子澄濁求清、朱子存心檢身之語體驗始終，退食之暇，不讀無益之書。一任提學，五典鄉闈，殿閣監臨閱卷十餘次。當其督皖學，下車伊始，即以勵學救俗為己任，嘗訓生徒曰：“古者黨庠術序皆有學。所學何事？學為聖賢而已。聖賢經傳具存，所學宜何從？擇其切於己而可用於世者學之而已。”謂四子書道理最廣，入手須透徹。正誠修齊，入手在格致。好問好察，入手在隱惡。有子務本，入手必在孝弟。孟子去利，入手必在仁義。又曰：“作事以正大光明為本，對客以厚重簡默為本，起居以齊莊恭敬為本，自課以克己復禮為本。”又曰：“墨子薄，許子偽。薄則不厚，偽則不真。處世從厚薄真偽上用心，待人自無錯誤。”又曰：“聖道，忠恕為先。忠恕戒輕喜、易怒、多言、妄動。”漢黃叔度志行高整，人比之顏淵復生，汪汪若千頃陂，不可澄清淆濁，椒生謂端在心不動，可與“動心”章句參看。諸葛武侯《誡外甥書》言大丈夫志當存高遠，絕情欲，棄凝滯；《與李豐教》言“思道則福應”，實喫緊為人處。玩爭、讓二字，知君子小人之分。張橫渠謂“憂戚貧賤，玉汝於成”，試讀《孟子》“天降大任”章句，乃知古人發跡不是泛泛。類此皆見道之言。持躬恪慎，絕苞苴，以經史所得律己教人，李瀚章、黃鈺、孫家鼐、李鴻章、張兆棟皆所取士。此羅椒生手書《聖教序》，不徐不疾，穩健端莊，咸豐五年乙卯寒露為殿卿二兄書，時正丁父憂，年四十二。內有“顯揚正教，非智無以廣其文，崇闡微言，非賢莫能定其旨。蓋真如聖教者，諸法之元宗，衆經之軌躅也”等語，是居憂仍以敷教明倫為懷矣。著作尚有《濂洛關閩六先生傳》、《本朝從祀三先生傳》、《文鈔百法》、《百戒遺規》、《孔子集語》等。

其中《感應篇引經箋注》猶朱文公注《參同契》焉。

    陳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