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感想

    砧板上，新出水的魚仍在跳動，銀鱗在暮色中閃爍。灶膛裡的火苗舔舐着鍋底，將整個廚房映得通紅。遠道而來的客人圍坐在八仙桌旁，茶杯裡升騰的熱氣模糊了窗外的景色。穿着拜年服的孩子起身將去年的日曆取下，輕輕放在窗台上，那上面還留着母親用鉛筆圈畫的痕跡。

    街巷裡，行人捧着金桔，步履匆匆。紅燈籠在暮色中一盞接一盞亮起，像是為歸家的人點亮的路標。我站在門前，看着暮色中的街巷，恍惚間彷彿看見兒時的自己，也是這樣捧着金桔，跟在父親身後，踩着滿地的鞭炮碎屑回家。

    風掠過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對岸的小島在暮色中若隱若現，草木的輪廓漸漸模糊。那條碎石鋪就的小路蜿蜒着，消失在漁村的燈火中。我常想，路的盡頭會是怎樣的景象？是否也有一戶人家，正在準備年夜飯，灶火正旺？

    水波輕搖，樹枝在風中婆娑。暮色中的渡口空無一人，連平日裡嘰嘰喳喳的鳥雀也不知去向。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片水域，成了最原始的野渡。我站在岸邊，看着對岸的燈火，忽然想起那句“野渡無人舟自橫”。

    石子路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銀。我沿着小路走到水邊，蹲下身，凝視着水面。倒影中的天空比真實的更加深邃，雲朵在水中緩緩流動。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

    恍惚間，一艘渡船出現在水天相接處。船槳划破水面，蕩起圈圈漣漪。我望着對岸，彷彿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那裡，朝我微笑。那個我或許正捧着金桔，或許正在灶前忙碌，又或許正站在渡口，等待一艘永遠不會靠岸的船。

    暮色漸深，灶火依舊。砧板上的魚已經安靜，等待着下鍋。我轉身走向屋內，身後是漸漸暗下來的渡口，和對岸若隱若現的燈火。年夜飯的香氣已經飄了出來，混合着金桔的清香，在暮色中瀰漫。這一刻，過去與現在，此岸與彼岸，彷彿都在這一桌年夜飯中交匯。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