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小犬

    黑黑把牠生下的六隻小犬帶回來已經第二十六天了，連同牠們躲在另一個山坡的山洞裡的一個月零九天，小犬活在抬頭可見樹木花草的天地裡，共兩個月○五天了。

    那一個月○九天的天氣糟糕透了！不是太熱太悶，就是又冷又下雨。人人都以為小犬不可能活着了，但居然奇跡出現。我確實非常遺憾沒有見到牠們歸來的那一刻，牠們是要爬一個山坡再下一個山坡才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家的。是黑黑把小犬一隻一隻叼回來，抑或小犬排着隊跟着黑黑的步子呢？在那個時候，小犬所信賴的就只是母親，因為，山洞外的世界如此陌生。

    我們是先聽到在一道水渠裡傳出小犬的叫聲的。那道水渠上頭剛好有部分讓一塊塊石板遮蓋住，黑黑挖空心思地把小生命藏在那裡頭。一聽到小犬叫，黑黑就很不安地跑來跑去，但牠是鑽不進去的，應該是等四下無人時，小犬才走出吃黑黑的奶。而我們，則只能把水和食物放在地面上頭，卻總發現很快就被一掃而光。讓小犬留在水渠裡實非長遠之計，黑黑為什麽不會想到，大雨吹颳，水渠就滿是水；而且，水渠是通到山莊外的小河涌的。也許，黑黑也有意識！那天我們一進大門，黑黑、小黃、小黑仍像往日那樣飛奔過來，但很快，黑黑就跑回菜地近旁。我疑心，黑黑是想告訴我們，我的小犬在這裡呢！你們也要保護牠們啊！

    一個星期過去了，有一天剛進來，就聽到陣陣慌張急促的犬吠聲，馬上循聲尋去。天啊！原來有三隻小犬跌落在第一個水塘裡，牠們拼命掙扎，但徒勞無功！因為水塘邊長着高高的浸着水的草。一路跟着走過去的黑黑、小黃、小黑當然知道，只是無計可施罷了。只有人才有能力有辦法把牠們一隻隻救起。如果晚了一步，小犬體力難以為繼了。由此想到要為小犬弄個棲身之所，忙活過後，小犬終於有了個似模似樣的能不時讓黑黑越過去照顧的生存空間。

    小犬一天比一天圓滾飽滿，形態表情一天比一天可愛逗人。有好心人曾說，即使把小犬送人，也得要在兩個月之後。於是專門從城裡請來兩位醫生，為小犬注射瘟疫預防針，有隻小犬患了皮膚病，醫生說是真菌感染，為牠剃了毛上了藥，不久又給六隻小犬服驅蟲藥，領養人可少點後顧之憂了。此後，每天仍然多次把小犬帶出房間，牽着繩子讓牠們隨意東西。但有一次，一隻小犬忽然掙脫繩子，跟着小黑上山，嚇得我一個箭步把牠抓回。有時乏人照顧，就把小犬放在地堂的長桌上，起初兩天，沒有一隻敢從桌上跳下來，即使不情願也要在桌上或伏着或站着或來回地走。忽然有一天，居然有一隻用前腳扶着桌邊吊着下來，幸虧發現及時，旁邊就是水塘啊！又到一個天色陰晦時，門外傳過來小車鳴號，忠於職守的黑黑、小黃、小黑對着門口狂叫不停，嚇得桌子上的小犬嘩嘩連聲，趕緊走近前去，發現已少了兩隻。有一隻本來已逃到左側的小路中間，大概是癡戀姐妹兄弟，牠自己走了回來，卻渾身發抖。另外一隻，竟在距離百米以外的一根倒地竹子旁其情可憫的蹲着，如果見不着牠，天又大黑時，前景淒涼。可見小犬隨時會遇險惡之時，不是回到山莊，就是回到和平綠洲的。

    不過，黑黑，小黃、小黑總算自在逍遙，如果不走出山莊，相信會安全。六隻小犬尚幼，如果有人小心看管，也會是幸福的。但是，當山莊換了主人，小犬換了主人，就很難估計牠們日後的運命了。

    有些犬，終其一生跟着愛着牠的主人，是多麼幸運！但世間有多少這樣幸運的犬隻呢？

    在斜陽嬌嬈時，又見到六隻小犬在草地上互相追逐着了。作為山莊的匆匆過客，我願意在逗留的日子裡，盡力成全牠們的快樂。

    尚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