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申叔師培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男兒興漢復春秋，

    大義微言述左丘。

    絕異小年三十六，

    玄暉才略本風流。

    儀徵劉文淇為嘉道間經學名家，專治《左傳》，未竟而卒，子、孫毓崧、壽曾繼之。迺壽曾猶子、貴曾子師培又續為之，綿延百歲，四世一經，學林傳為美談。師培字申叔，號左盦，經學湛然，固不獨以治《左傳》名，若《毛詩》、《周禮》、《尚書》，群經諸子，皆有述作。工吟詠，由亭林上窺漢魏，自然高古，學人而兼詩人，有《左盦集 · 外集 · 詩錄 · 詞錄》，後人合為《劉申叔先生遺書》。申叔光緒十年出生，丁逢時艱，世道衰微，興漢排滿，風起雲湧，有如清初，申叔亦然。其王父毓崧曾纂《船山遺書》，於薑齋備極崇敬，申叔有《讀王船山先生遺書》七古云：“衡山萬仞橫南區，元氣磅礴靈秀儲。篤生先生鴻達儒，抗志直欲希橫渠。干戈擾攘興東胡，茫茫天路多崎嶇。中原板蕩灰劫餘，胡氛澒洞風沙麤。粵東天啓興王都，鵬鯤展翼垂天衢。上書憂國籌軍輸，攘狄大義春秋符。帝子不歸愁蒼梧，孤忠直與湘累俱。故園歸來松菊蕪，尺蠖伸曲師申屠。漆室感事發長吁，黃書一篇經國謨。制宰任官良策紆，弘濟敢嗤儒效疏。著書萬卷黃顧如，眷懷宗國心不渝。黍離麥秀悲遺墟，舉世誰復知申胥。井中心史傳遺書，所南忠氛古所無。”頗見經略肇造之志。又反對年號，主張黃帝紀年，用意亦在興漢。其治《左傳》也，探究微言大義，與時合。《讀左札記》嘗云：“《公》、《谷》二傳之旨，皆辨別內外，區析華戎。吾思邱明親炙宣尼，備聞孔門之緒論，故《左傳》一書亦首嚴華夷之界。”並以僖公二十三年、二十七年傳杞成公、杞桓公“書曰子”，“夷也”為例，言孔門微言，《左傳》大義。所治又有出其先人者。申叔結交章太炎、蔡元培、陳獨秀，傾向革命，復為籌安六君子之一。或謂其反覆，獨不能謂之無識。《君政復古論》有云：“夫國無強弱，視乎其政；政無良窳，視乎其人。是故千里之勝，決於廟堂；萬化之原，基於用捨。”“是以天生烝民，無主則亂。事弗稽古，無以承天。”則其襄贊帝制復辟，端在於人。八歲學《易》，十二歲讀畢四書五經，十八歲補縣學，十九歲領鄉薦，二十四歲入同盟會，三十四歲任北京大學教授，後兩年，卒，年僅三十六耳，惜哉。不以書名，此其書周金文，春蚓秋蛇，有如畫字，雖不甚佳，但見生趣。款識“節趩尊銘文，茫父吾兄疋正。師培於舊京。”鈐朱文“劉師培印”。茫父為貴築姚華，光緒進士，民國初年任北京女子師範校長。